父亲暴躁强势,儿子却少年得志( 二 )

父亲暴躁强势,儿子却少年得志
中国式父亲的弱项表达是中国式父亲共通的弱项 。有多少严苛的父亲会进行这样深刻的反思 , 并将自己的反思和热爱 , 这样真诚热烈地表达出来?而更重要的是 , 有多少善于反思、改过并表达的父亲 , 能达到傅雷的水准?作为读者 , 当庆幸傅雷有过暴君般的父亲经历 , 才能让我们得以领略这样一部蕴藉丰厚的家书经典 。家书里的傅雷 , 甚至还是非常开明的 , 和他过去与孩子意见不合便勃然大怒不同 。他近乎絮叨地传达自己的意见 , 但他会说 , 说不说在我 , 听不听在你 , 我这个人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雷家书》是多年父子成朋友后的记录 。 他和儿子谈论文学、艺术、婚姻、人生 , 随处可见精妙的句子、灵动的智慧 。父亲的忏悔与救赎 , 化作殷切细腻的舐犊深情 , 处处闪耀着他的才学、风骨、境界和追求 。他的笑容曾不让孩子看到 , 但在家书里 , 他以毫无保留的赤诚 , 向儿子展示了朋友、读者眼中的傅雷形象——那个绝对值得尊敬的知识分子形象 。父亲暴躁强势,儿子却少年得志
光环下的阴影他是译出“江声浩荡 , 自屋后上升”的傅雷 。这个句子被誉为代表了中文翻译家们的至高追求 。 它以并不算精确的翻译 , 准确传达了原著的精神框架 , 也展示了译者能“将纸钉在墙上”的铿锵笔力 , “字字都可以立住” 。这是傅译本《约翰·克利斯朵夫》的开篇名句 , 九个字 , 支撑起一部经典的精神骨架 , 立起一种浩荡迷人的语言境界 , 让无数读者为之惊艳震撼 , 同时也滋养了许多作家的写作 。作家陈丹燕说过 , 这句话在她成为作家的时候 , 也成为她词语库中重要的支点 , 类似房梁那样必要 。 作家毕飞宇也说过 , 曾迷恋这个句子 , 被那种庄严而浩荡的语言风格缠住 。这是有精神高度和境界支撑的翻译典范 。这句话 , 另有译者译为:“江流滚滚 , 震动了房屋的后墙 。 ”“屋后江河咆哮 , 向上涌动 。 ” 虽然更为准确 , 但意境上的差别 , 足以令读者会心莞尔 。一句经典 , 足以展现傅雷精神境界的高贵 。 在他的领域里 , 他身披光环 。但在家庭中 , 傅雷犯过很多错 。 光亮难掩阴影 。傅雷对儿子说:“做艺术家的妻子比做任何人的妻子都难 。 ”做傅雷的妻子 , 更难 。他的性格乖张暴戾 , 身为人母 , 朱梅馥眼见他对孩子的管教几乎不近人情 , 备受精神折磨 。父亲暴躁强势,儿子却少年得志
男人的错误身为人妻 , 朱梅馥是傅雷生活上的保姆、工作上的秘书 , 他的文稿 , 全由她整理、誊抄 , 这部《傅雷家书》也多亏她将书信誊抄留底 , 才可以留存 。 但除了忍受丈夫难以克制的坏脾气 , 朱梅馥还忍受过更为艰难的折磨——出轨 。那时傅聪两岁多 , 朱梅馥正怀着傅敏 , 身孕不过3个多月 。 在妻子最辛劳、最需要呵护的时候 , 傅雷在龙门石窟考察 , 和一名妓女黄鹂结下尘缘 。他为她写下诗歌:“汴梁的姑娘/你笑里有灵光/柔和的气氛/罩住了离人——游魂/汴梁的姑娘/你笑里有青春/娇憨的姿态/惊醒了浪子——倦眼……”与3年后的情形相比 , 这一段婚外情 , 甚至不算严重 。3年后 , 傅雷爱上成家榴 , 一度不可自拔 。 据傅敏回忆 , 只要成家榴不在身边 , 父亲就几乎没法工作 。 而每到这时 , 朱梅馥就打电话对成家榴说 , 你快来吧 , 老傅不行了 , 没有你他没法工作 。妻子把丈夫的情人领进书房 , 端茶倒水招呼妥当 , 然后带走好奇的孩子 , 关门退出 , 让丈夫和他的情人自由地交换情书……有一点值得一提 , 朱梅馥并非不识字的乡下太太 。她初中、高中皆就读于上海的教会学校 , 受的西式教育 , 学过钢琴 。 杨绛称赞她集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沙龙里的漂亮夫人、能干的主妇于一身 。照片留存了朱梅馥的美丽 。 她不但美 , 还温婉豁达 。父亲暴躁强势,儿子却少年得志
反败为胜的父亲傅雷这样评价自己的婚姻:“自从我圆满的婚姻缔结以来 , 因为梅馥那么温婉 , 那么暖和的空气 , 一向把我养在花房里 。 ”这样的朱梅馥 , 为何能隐忍包容到这等境地?张爱玲以傅雷这段绯闻为原型 , 写出《殷宝滟送花楼会》 , 在小说中 , 她把傅雷写成“古怪、贫穷、神经质”的罗潜之 , 成家榴则是殷宝滟 。 小说里 , 殷宝滟说:“他那样的神经病的人 , 怎么能同他结婚呢?”也有回忆傅雷的文章提到 , 邻家女佣说住在隔壁 , 时常听见他大喊大叫 , 扔东西或打孩子 , 佣人们私底下会说他是神经病 。这样一个丈夫 , 凭什么拥有一个完美的妻子?朱梅馥对傅雷的包容忍耐 , 是不能仅用中华女性的贤淑美德来解释的 。同样 , 曾经暴君般的父亲 , 为何能教育出两个优秀的孩子 , 也绝非一句传统家庭就是如此可以解释 。傅雷自省后写信给傅聪:“幸亏你得天独厚 , 任凭如何打击都摧毁不了你 。 ”这话责己至深 , 细究起来其实未必十分准确 。家书中 , 朱梅馥对儿子说:“我对你爸爸性情脾气的委曲求全、逆来顺受 , 都是有原则的 。 因为我太了解他 。 他一贯的秉性乖戾、疾恶如仇是有根源的 。 修道院似的童年 , 真是不堪回首 。 到成年后 , 孤军奋斗 , 爱真理 , 恨一切不合理的旧传统和杀人不见血的旧礼教 。 为人正直不苟 , 对事业忠心耿耿 。 我爱他 , 我原谅他 。 ”众里寻他千百度 , 蓦然回首 ,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兜兜转转 , 最懂傅雷的人 , 是朱梅馥 。 她懂他的不幸和孤独 , 更懂他的风骨和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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