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愁,是生命在自我观照时的轻声叹息丨周末读诗

撰文 | 三书

重返诗意的栖居

《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 , 但目送、芳尘去 。

锦瑟年华谁与度?

月桥花院 , 琐窗朱户 , 只有春知处 。

碧云冉冉蘅皋暮 , 彩笔新题断肠句 。

试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 , 满城风絮 , 梅子黄时雨 。

这是北宋词人贺铸的一首词 。 据说横塘是贺铸在苏州城外的隐居之所 , 可以姑妄听之 。 江南水乡 , 有很多地方都叫横塘 , 哪怕仅仅是“横塘”这个词 , 也足以给我们旖旎的想象 。

“词”作为一种表演性的诗体 , 哪怕是唐诗 , 我们在阅读时首先要知道 , 一个作者的文本 , 永远大于其自传 。 文本具有的象征意义 , 不能也不必完全还原到作者的经历当中 。 文本中作为叙事者的“我” , 不能等同于经验的我 , 那是一个抒情的“我” , 是一个虚构的主体 。 同一个作者 , 可以在不同的文本中 , 有多个不同的声音 , 甚至可以是悖论的 。 这些抒情“我”的发声方式 , 可能与日常经验中的我很不同 , 由此体现出文本的创造性 , 而这样的虚构则为了呈现更深刻的审美的真实 。

长久以来 , 我们被一些扭曲的文学阐释模式捆绑 , 往往过于强调文本与现实的关系 , 非要把文本的虚构性还原为所谓“现实” , 且有意无意地混淆现实与真实的概念 , 这就把文本的意义变小了 。 比如自古被认可的“六经皆史” , 这个说法没有错 , 但是否意味着要把《诗经》读成历史呢?历史是讲故事 , 历史中普遍性的东西 , 由故事来表达 。 诗表达的是比故事更普遍性、更原始而神秘的东西 。 为什么《诗经》至今还能打动我们 , 不是因为诗中的那些历史 , 而是这些朴素的诗篇唤醒了我们身上作为人的古老感受 。

明白了这些 , 再读《青玉案》 , 我们就不会去费心证明 , 也不会大煞风景 , 声称此词是作者“借香草美人的传统 , 以抒发自己的怀才不遇”等等 。

就让我们无邪地读一首诗 , 相信文本 , 相信我们的心 。 谁都可以看出 , 这首词写的是一段单相思 。 与其说在横塘 , 不如说在一个爱情的乌托邦 。 而这个乌托邦由一些词语幻化出来 , 纵然真有其事 , 也不如文字谱写出来的更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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