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亲结婚之后( 二 )
我四岁就认识赵齐林 。 我们那块有个小团体 , 三男两女 , 相仿的年纪 , 经常在一起玩 , 我是其中之一 。小时候 , 我们都挺羡慕齐林 。 附近住户大多从商从政 , 家长没时间陪孩子 。 从这个角度来看 , 齐林反而比我们幸福 。可惜童年远不止八年 。 我们当时越羡慕 , 齐林之后就越受排挤 。左邻右舍离得近、知得多 , 背地里没少揭底 。 小团体声称:爸爸是大傻子 , 那儿子肯定是小傻子 , 和傻子玩会被传染 , 自己也变成傻子 。 他们都不愿意和齐林玩 。自那之后 , 赵齐林逐渐变得孤僻 。 我很同情他 , 可也不愿意被人孤立 , 只能做起两面派 。 齐林没见过我和他们一起玩耍 , 小团体也不晓得 , 我会在黄昏时和齐林去路边树下打弹珠 。“你知不知道他们喊你小傻子?”我没忍住问他 。“知道 。 ”“那个……真会遗传吗?”我指了指太阳穴 。“我都知道了 , 你还觉得我傻吗?”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那年我八岁 , 齐林十岁 , 可我由衷地觉得他像个大人 。齐林更喜欢校园生活 , 那里没人知道他的家事 。 有时候在学校里撞见他和同学一起 , 脸上还带着笑容 , 一看到我 , 笑容立马消失 。 我们默契地不打招呼 , 放学回到家 , 再去大树下面碰头 。“你以后想上什么大学?”他问我 。“清华北大 , 不行的话 , 哈佛也可以 。 ”我回答过太多次 , 早已烂熟于心 。“你呢?”“我也不知道 , 越远越好 。 ”他语气淡漠 , 但我听出来他的渴望 。对于父亲 , 齐林心中大概是有恨的 。 为他的疯癫而羞耻 , 也为他的扰闹而愤怒 。有赵况在 , 高考异常艰难 。 他好像心里头明白高考完就要和儿子分开 , 拼了命地干扰 。晚上 , 齐林在家刷题 , 他会突然把灯关掉 。 齐林也不恼 , 默默起身开灯 , 谁知刚坐回去 , 灯又被熄灭 。 齐林再次起身……如此循环往复 , 到最后 , 齐林忍无可忍 , 冲他大吼大叫 , 甚至冲上去扭打在一起 。2013年10月 , 王兰跟我妈聊天时说起这事 。 我起初不信 , 扒在窗边看他家屋子 。 她没骗人 。 灯光抽风似的忽明忽灭 , 最后 , 屋子被黑暗长久地淹没 。 在赵况眼里 , 齐林是唯一的光 , 他想留住这束光 , 需要灭掉的是灯 , 也是齐林的希望 。2014年 , 齐林终究还是考上了大学 。 学校在大连 , 离涿州很远 。 之后他便多年未归 。齐林走后的六年来 , 赵况的脑子似乎愈发不清醒 。 王兰年近七十 , 已顾不上时刻看顾他 。 他今天说儿子在上小学 , 明天是初中 , 后天是高三……小学和初中离家近 , 走路就到了 , 高中离得远 。 所以每当儿子“上高三”时 , 他就把齐林留下的旧自行车推到修车铺 , “师傅 , 给我打个气 , 我儿子没骑车 , 我去接他 。 ”“喏 。 打气筒在那 , 又不收你钱 , 你自己搞啊 。 ”在众人的注视下 , 赵况缓缓套上气嘴 。 “错了 , 错了!你怎么这么笨 , 都没套上去 。 ”修车的诓他 。 他信以为真 , 取下来重套 , 修车的又骗他得套紧 , 要不停用力 , 他便拿手按着不敢放松 。“打气啊 , 等什么呢?”他蹲在地上 , 一手按着气嘴 , 一手越过肩膀抓住手柄 , 显得非常吃力 。 他往下拉 , 那辆自行车的内胎早已受损 , 当然拉不动 。 他吭哧吭哧地央求:“来帮帮我啊 , 过来帮帮我 , 哎哟 , 怎么打不动呢?”没人回复 , 所有人都忙着下注 。 这是他们无聊时琢磨出的玩法 , 每人出30块钱 , 押这傻子能坚持多久 。 每当坚持不住 , 他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 过一阵子就会恢复原状 。 一心寻子的他 , 成了人们消遣的乐子 。偶尔 , 人们会看到他在家门口癫狂地嘶吼 , 叫声撕裂云霄 。 这大概是他唯一的抗议 。但人们只会说:听 , 那个傻子又发疯了 。
齐林本来在读研 , 受到疫情影响 , 年初不得不回了家 。 在修车铺听赵况说起后 , 我想和齐林见见 , 又怕听赵况说疯话 , 就尾随在他身后 , 跟着回家 。 赵况爬个楼都不安分 , 左右摇晃 , 以之字形的轨迹前行 。到了门口 , 齐林看到我先是吃惊 , 随后点点头招呼我坐下来 。 我本以为 , 八个月的朝夕相处 , 会让齐林接受这个傻子父亲 , 现在看来并没有 。 我进齐林家时 , 齐林不愿赵况在场 , 一手捉着他的手臂 , 一手抚在他背上 , 以一种哄小孩的姿态将对方推进了卧室 。 唯一不同的是 , 整个过程中并没有任何言语 。我和齐林分两头对坐在老旧的沙发上 。 聊到深处 , 齐林向我吐露了他最大的秘密 。读高二那年的一个夜里 , 他谎称自己的书落在河边 , 央求赵况去寻 。 那段时间河边不开灯 , 伸手不见五指 , 而且正在涨水 , 赵况一个人去 , 风险极大 , 很有可能失足坠水 。齐林躺在床上 , 翻来覆去睡不着 。 也许过了今晚 , 再看不到那张怪异的脸 , 再听不见疯言疯语 , 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生父 , 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 这真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凌晨一点 , “哐当”一声 , 赵况居然回来了 , 抱着本被人遗弃的《淘气包马小跳》 。 他傻笑邀功:“儿子 , 儿子!我找到了 , 是这个吗?”齐林点点头 , 将书接过 , 看都不敢看一眼就装进书包 。 他暗自松了口气 。 自那时起 , 他心中的恨已然消弭于无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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