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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率先站立起来的猴子

【随笔】 率先站立起来的猴子【随笔】 率先站立起来的猴子
率先站立起来的猴子 ， 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 意思应该一样 ， 均是在表征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异类行为 ， 也即表征着不同寻常的勇敢 。有人曾这样称赞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 ， 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原因很简单：螃蟹形状可怕 ， 脚趾尖削 ， 丑陋凶横 ，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确实需要勇气 。或许正是因为有第一个人吃了 ， 后面也就有人跟着吃 ， 而且都由衷地称赞螃蟹的美味 。 不过 ， 这个“后面”就跟勇敢无关了 ， 而且还相距无以里道计 。 正因此 ， 第一才至关重要 。当然 ， 古今中外 ， 第一的例子太多 ， 有些虽不完全是“第一” ， 但所表现出的几近率先站立起来的勇敢 ， 又因勇敢而导至的困厄和磨难及至死亡 ， 又无不形同于“第一” 。 如“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 ， 乃赋《离骚》；左丘失明 ， 厥有《国语》；孙子膑脚 ， 《兵法》修列”等等 ， 就是无可辩驳的佐证 。 不过 ， 在传统观念深厚的国度 ， 好些勇敢又往往容易“走向孩子们的瞪眼” 。 想一想 ， 谭嗣同等六君子问斩菜市口 ， 沿途被民众扔石块、鸡蛋、烂茶百般羞辱；袁崇焕斩首后被民众挖眼剥皮这类事例 ， 就残忍得令人浑身浸透冷汗 。 这或许就是勇敢所付出的代价 。不过 ， 有一点事实不能忽略 ， 即这个“第一”基本局限在人类 ， 而其它动物类型则极其罕见 。 藉此 ， 就不能不让人想起率先站立起来的猴子 。鲁迅——又是鲁迅 ， 但不得不又是鲁迅——说过 ， 猴子社会的猴子们 ， 原都是在地上爬着走 ， 如果哪 一只猴子率站更改来 ， 其它猴子就会把它活活咬死 。这就完全不是勇敢的问题了 ， 而是关联着恐怖般的死亡 。 可见动物界的第一与人类的第一虽没有那么复杂 ， 虽不在同一种层级上 ， 但也令人咂舌 ， 也感知到低极动物与高极动物作为动物的本身 ， 或许幸福并不相似 ， 残忍却绝对相同 。由率先站立起来的猴子 ， 自然联想到了与之相反的尤利斯库的《犀牛》 ， 即不知什么原因 ， 有的人变成了疯狂的犀牛 ， 因而视不能或拒绝变成犀牛的人为异类 ， 不被变成了犀牛的人所容忍而必被诛之 。 这种一正一反的悖逆 ， 说明了异类最为大众所拒绝 ， 人们可以宽容平庸 ， 却绝不宽容不平庸 。 无怪乎 ， 原先一些举止谈吐还算得上文明的人 ， 在一些场合尤其是酒桌等场合 ， 都不得不得夹上一些脏话或怪异的举动来趋时和粉饰 ， 尽量把自己装扮得跟大家一样的平庸与合群甚至更加夸张 ， 深怕显现出某种不为大家所容的异相来 。现在好些人的勇敢 ， 仔细观照 ， 基本上是建立在对弱势群体以及斯人已去的逝者身上的。 那种勇武让人叹为观止 。 对鲁迅的挞伐即是一例 。 但是 ， 这些人面对权势或权贵 ， 或许连哼都不敢哼一声；若反过来权势权贵者给他们哼上一声 ， 恐怕縢盖骨就会立即发软 ， 恐怕就会像法门寺的贾桂一样 ， 但愿长跪不愿起 。 终于是奴才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与林黛玉 ， 其实说穿了 ， 就是大观园里率先站立起来的猴子或拒绝变成犀牛的人 ， 其结果不是被嘲笑为“蠢物” ， 就是被喝斥为“孽障” 。 以此为引 ， 殷鉴不远 ， 无须诉评 。人们印象里 ， 现在的基督是多么的宽容与平和 ， 信男善女的脸上褪去了世俗的尘埃与污垢 。 这是不争的事实 。 不过起源中也容不得异类 。 当布鲁诺和伽利略都质疑基督谓之的“日心说”和“地球中心说”的时候 ， 最终一个被活活烧死 ， 一个被囚禁致死 。 这就是说 ， 再宽容都很难宽容异类 ， 听惯了一种声音 ， 就容不下其它多种声音 。 或许 ， 只有小孩才能揭出皇帝的新衣是一种明摆着的伪饰和公然的谎言 。鲁迅还不止一次地表示说：“我想 ， 人猿同源的学说 ， 大概可以毫无疑义了 。 但我不懂 ， 何以从前的古猴子 ， 不都努力变人 ， 却到现在还留着子孙 ， 变把戏给人看 。 还是那时竟没有一匹想站起来学说人话呢?还是虽然有了几匹 ， 却终被猴子社会攻击他标新立异 ， 都咬死了；所以终于不能进化呢？”即是说 ， 某种被大家希望和认好的梦境 ， 业已成为惯性 ， 是不能重新立意或拆毁的 。 正当大家都爬在地上 ， 两眼审视黄泉的时候 ， 谁也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 只是因为有一只多事的猴子想站立起来走路、看世界 ， 搞乱了大家正常的生活秩序 ， 大家才免不了会骂他异想天开 ， 及至撕咬它 。自然 ， 偏偏不怕别人攻击和撕咬的猴子就成了孤独者 。 它第一个站起来 ， 就是用行为回答了一个他那个时代的同时代人所提不出的问题 。 也许四只脚走路对于猴子来说不算什么下流行为 ， 他们也得到另外意义上的前程无限 ， 但是 ， 那是对于他们自己和那个时代则毫无好处甚至大可质疑的 。抛开猴子的站立来观照异象或异类 ， 一部清史也无怪不在其中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所云 ， 怪事莫过三种：第一种是蛇虫鼠蚊；第二种是豺狼虎豹；第三种是魑魅魍魉 。 虽然概括得有些绝对化 ， 但是专制体制下的世相也大致如是 。 不过 ， 风水轮流转 ， 现在的一些高明之士却透过彼时的三种现象发现了此时的另外三种现象 。 即：第一种是比大唐盛世还要盛世的乾隆盛世；第二种是刚直不阿的庭臣和励精图治的皇帝；第三种是敢于向洋人说“不”的大清慈西太后 。 于是 ， 被颠倒了的历史历史又颠倒了过来 ， 于是就化腐朽为神奇 ， 化沉重为轻巧 ， 化万马齐闇为钟鸣鼎盛 ， 化文字狱为罪己诏 。 一时间荧屏上皇恩浩荡 ， 谀美之声不绝于耳 ， 仿佛这些人才是拒绝成为犀牛和率先站立起来的猴子 ， 仿佛他们才是真正无所畏惧 ， 勇敢前行的先驱 。这样看戏 ， 神经不会紧张 。 继而 ， 还可能会想到峨嵋山上的猴子 。 那些猴子从来不怕人 ， 还敢抢人随身携带的东西 。 当然 ， 猴子们的行为方式依然绝大部分是爬 ， 也免不了有站立着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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