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姿色(中)
二由此 , 隐含在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政治特色中的拉丁激情在我思索中清晰起来 。我们的大巴在7月9日大道多次来回穿行 , 我在车里重复拍摄了一座白色大楼 , 吸引我的是那座普通大楼上部两面外墙都决不普通地以涂鸦艺术绘有一位女士黑色的巨幅头像 。 当地导游说那是劳工部大楼 , 画像是深受阿根廷人民爱戴的庇隆夫人 。 我当时误以为她就是全球第一位女总统伊莎贝尔•庇隆——丧妻的庇隆总统被政变推翻、流亡国外“连理”的第三位夫人 。 回酒店翻阅相关书籍才知错了:那是庇隆的第二位妻子爱娃• 杜阿特•德•庇隆(简作爱娃•庇隆) 。爱娃•庇隆自幼在极端贫困中生活 , 在悲惨的境遇中小女孩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成为大人物” 。 她26岁走出风月场所 , 正确地嫁给了49岁、刚丧偶、刚走出监狱不久的国家政治明星庇隆上校 , 27岁时随庇隆当选总统而“晋升”为权力极大的“第一夫人” , 是庇隆创立民粹倾向的“庇隆主义”最得力的“合伙人” , 阿根廷杰出的女政治家 。 由于她一贯主张“公平、正义” , 长年奔走于工厂、学校、医院、孤儿院 , 以非凡的演讲才能为工人和底层穷人鼎力呼吁 , 协助总统进行社会和劳工改革 , 组建各行业工会 , 大幅度改善劳工福利 , 积极争取“结果平等” 。 她还破天荒地为妇女争取到了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 在民众中的威望实际已经超过了总统 。 然而 , 天妒红颜 , 容貌全国惊艳的爱娃•庇隆33岁罹患癌症去世 , 这段与民众的生死距离产生了神圣美感 , 她被人民尊为“国家(的)灵魂 , 民族(的)精神领袖” , 70多万民众从阿根廷各地涌向首都 , 到她灵柩前沉痛致哀 。实际上 , 在极端贫困中长大的爱娃•庇隆 , 自当上第一夫人后生活就极为放纵、穷奢极欲:她拥有数万顶帽子;几百双镶嵌珍贵珠宝的皮鞋;法国奢侈时装更是多得无法计数;跟随总统访问欧洲 , 单单装运她个人备用换洗的衣服 , 就需要一架飞机单独伺候 。 她日常生活的奢侈及所耗费巨资由此可见一斑 。 然而 , 阿根廷的大多数民众对她的这种极端奢侈的“讲究”似乎并不计较 。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民粹主义在获取权力之前是敲门砖 , 之后是政治化妆品?实际上这与欧洲典型的拉丁国家制度文化的遗传因子不无瓜葛 。 在远离欧洲的拉丁美洲 , 由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法国(有学者视其为“非典型独特的拉丁国家”)等国天主教伦理衍生的政治文化 , 与深受新教伦理影响的北美洲存在明显差异 。 极有权势的“第一夫人”爱娃•庇隆 , 为激进地打造“完美”“公平”的福利社会 , 要求迅速增加劳工福利 , 强制对国内外企业课以重税、强索高利、逼捐巨资 。 这一系列无视财产所有权 , 片面追求“结果平等”的政策 , 大大恶化了国家投资环境 , 致使国内外资本大量快速外流 , 为阿根廷经济埋下祸根 , 导致国家很快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 , 失业人数剧增 , 国家经济陷入长期缓慢发展状态 , 也损害了劳动者长期利益和根本利益 , 并使曾经“世界最富国家”的风光不再 。虽然如此 , 美貌绝伦的爱娃•庇隆至今仍是底层民众 , 尤其是穷人心中最高贵的“女神” 。 街道旁、阳台上、店铺前 , 无数玩偶化的彩陶爱娃•庇隆站在各处 , 依然在朝她的人民微笑 , 很多百姓将她的画像与耶稣像并列 , 虔诚供奉 。三经久不衰、如痴如狂的足球运动 , 是拉丁文化的不断续写的威武雄壮的篇章 , 因而也使拥有以博卡青年队为首的78支足球队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 成为拉丁世界享有盛名的足球城 。从南极回来又一次路过布宜诺斯艾利斯 , 我随队去了世界足球劲旅博卡青年队的主场——糖果盒球场 , 并参观了主球场的展厅与比赛场地 。2006年去意大利 , 没有去球场的安排 。 后来我先后到过西班牙皇家马德里队的主场圣地亚哥-伯纳乌体育场、英国曼彻斯特联队主场老特拉福德球场、巴西国家足球队的主场——世界最大的马拉卡纳球场等世界著名足球场 , 并且在马德里晚上有球赛那天 , 目睹了从早晨到中午 , 远在600公里之外客队塞维利亚球迷用自己身上球衣的红色 , 逐渐把首都大街小巷全部染红的疯狂 。当大巴进入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糖果盒球场地区 , 我还是感觉到了博卡青年队主场与以往那些著名球场的不同:首先是这里占地面积广阔 。 由于正式比赛球场、大小训练球场、儿童球场、配套商业街、宿舍区等设施连片 , 使里约热内卢那座世界最大的马拉卡纳足球场所占空间也相形见绌;其次是黄、蓝两种颜色的绝对统治 , 无论主球场(含全部坐席)、训练场、场地建筑、所有大小商场(包括内饰)、儿童游乐园、围墙、围栏、花坛等 , 都是黄蓝两色的天下 , 两种对比强烈的色彩把整个地区凝成一个整体 , 使人感受到一种将“胜利”当作“主权”宣示的澎湃激情;三是主球场的老旧与简朴 。 球场建筑、设施与装潢 , 远没有中国一线城市甚至二线城市球场那种光鲜、亮丽与豪华 , 场内只有一些工人正在精心浇灌、维护赛场草坪 , 那种精心操作像在暗示:惟有这片绿茵才是伟大球场的重心!我久久地站在简陋的看台上 , 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陈旧、寒酸的“简易”球场 , 竟是一个拥有马拉多纳、巴蒂斯图塔、里克尔梅、卡尼吉亚、贝隆等世界足球巨星 , 在国际国内69次夺冠(包括17次国际大赛冠军)的豪门俱乐部正式的比赛场地 。在狭小、幽暗的荣誉馆内 , 3座拉丁足球世界竞技的“欧洲/南美洲杯”(后因丰田公司赞助改名“丰田杯”) , 6座“南美自由杯”、2座“南美俱乐部杯”、3座“南美优胜杯” , 1座“南美金杯”、1座“南美超级精英杯”、1座“南美超级球会杯” , 和数不清的“阿甲联赛冠军杯”、“全国业余锦标赛”冠军杯等 , 陈列在形态各异的玻璃柜里 , 它们如同夜空中的一个个星座 , 在射灯下熠熠闪光 。 墙壁上 , 投影机射出的银幕上大赛双方激烈争抢、精妙绝伦的“世界波”、胜利者相拥喜极而泣、巨星昂首托起奖杯等一个个镜头 , 在山呼海啸的呐喊、欢呼与歌唱声中不断涌现 。这就是和平时期惊心动魄的战争!四在布宜诺斯艾利斯 , 我看到了在亚平宁半岛和伊比利亚半岛那曾似相识的艳丽色彩 。罗马的辉煌 , 威尼斯古建筑的五颜六色 , 托斯卡纳温暖心灵的阳光 , 古城佛罗伦萨和海边小城比萨那色彩明丽的今古楼宇墙壁、深绿色的百叶窗、红色的屋顶、万紫千红的大小花园 , 巴塞罗那、马德里街道那音符般热情跳跃的各种色彩 , 同属伊比利亚半岛的小城托雷莫雷诺与里斯本郊外的古王宫那种童话中神采飞扬的五色斑斓 , 好像都被移植到了这里 , 其中最突出的是博卡区的探戈街 。紧靠拉博卡海港的亚丘埃罗河河口地区的这条街 , 和着节拍快速变幻的靓丽色彩 , 在底层讨生活的平民首创了一种双人贴身的探戈 , 这是后来风靡世界的高雅国标舞探戈的源头 , 是阿根廷拉美艺术原创力的独特名片 。与著名的糖果盒球场相距不远的探戈街 , 是阿根廷第一个港口拉博卡港形成时代的遗存 , 是码头工、水手、刚上岸的非洲移民等居住的“下只角” , 房屋杂乱、陈旧 。 他们劳动之余在酒吧厮混 , 喝酒、跳舞、歌唱 。 以西班牙水手的安达卢西亚“探吉约”歌舞为基本元素 , 融入非洲人、高桥人(印第安人与西班牙人混血后代)的“米隆加”音乐 , 意大利的热那亚人带着他们的艺术零部件也来掺和 , 最终形成拉普拉塔河流域一个多元的艺术名品 。 后来 , 底层平民在生活中酿造的原始探戈传到巴黎 , 反响热烈、搅动整个欧洲 。 一艘意大利军舰又把探戈舞曲作为巡游各国的“规定动作” , 致使原本低俗的“丑小鸭”走向世界 , 演变为高雅的“白天鹅” , 返销阿根廷乃至南美洲 。随着探戈走红全球 , 经阿根廷画家金格拉•马丁的建议 , 当年探戈的主要发源地及其周边小路两旁的建筑 , 都以西班牙人喜欢的激情红色为“主旋律” , 牵手黄、绿、蓝、橙等各种欢乐的色彩涂饰外墙 , 营造出一种更加明快、强烈、狂放、跳动的艺术区域气候 , 它与街头、餐馆前双人探戈的激情、奔放、暧昧、柔情交融 , 吸引着每一个远方来客 。在卡米尼托小街 , 黑发的拉丁裔探戈舞女为游客提供价格低廉的陪舞服务 , 只要付5美元 , 她们便会带你做10多分钟认真的基本动作 , 包括贴身相拥、几近接吻等幅度很大的动作与姿势 , 供舞客与看客尽情观赏 。 我是看客 , 一直在为五六场表演兴奋地拍照 。 围观的大多是我国同胞 , 敢上场的却只有一个80多岁的白发中国老头 , 其余与探戈女共舞的都是欧裔彪形大汉 。 裙色一红一蓝的两位舞女为每一份5美元收入都很卖力 , 动作、表情、神态、气势一丝不苟 , 如同置身探戈舞台、赛场 。 每场结束 , 她们都会热情招徕我们这些矮鼻子的亚洲游客 , 囊中美元并非都厚的同胞便一哄而散 , 我只身逃往拉博卡港口 。两百多年前繁忙的港口早已退休 。 港中保留了气势磅礴的码头装卸桁架与成排的高大吊车 , 那是刻意保留的当年盛况 。 港湾内水面清澈 , 绿色的漂浮植物岛绿意盎然 , 码头只剩一个小小的游艇泊位 , 一切已改扮成水上公园模样 , 看上去性情悠闲 , 平心静气 , 优雅恬淡 。从港口回转 , 我朝一条色彩同样热烈、恣肆的餐馆、酒吧街深入 。 一家较大的餐馆门前 , 台阶上一对拉丁裔男女正在热舞——那才是真实的舞者 。 餐馆内外那几十张空无一人的餐桌 , 泄露了探戈男女激情奔放的动机 。 我用相机的高速挡紧张地拍了两场 , 当舞者停下喘息之际 , 侍者礼貌地前来“请客” , 我与众同胞一起又立即溃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