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味的张户屯
小时候 , 东北饿是饿 , 但饿不死人 。 其中饿不死人有个重要的原因 , 那就是蘑菇多 。 只要是有了蘑菇 , 那就可以充饥 。 以前张户屯很小 , 但能采蘑菇的地儿却不少 。 除了目前北京路和南京路交界那一带 , 利民一中那一带 , 还有从现在北京路到吕凤屯中间那片硕大的草甸子 。特别是这片草甸子 , 以前在没有被开垦成水稻田之前 , 对于我这样的小孩儿来说那就是一个绝对神秘的所在 。 那里有无数的野鸟 , 我们可以捡鸟蛋 。 特别是四排干周边的几个泡子 , 基本就是野鸭、水鮓、雁别古的天堂 , 我们会远远地就匍匐前进 , 运气好可以捡上十个八个的鸟蛋 , 回家配点小根蒜等野菜就能炒一盘子 。但是 , 这片草垫子给与我们的 , 不仅是鸟蛋 , 还有各种野菜 , 苣买菜 , 柳蒿芽 , 刺老芽、灰灰菜、婆婆丁、小根蒜、酸浆......当然 , 这里最让我们兴奋的就是蘑菇趟子 。 所谓的蘑菇趟子别的地儿叫蘑菇圈 , 但我们张户屯这里不那么叫 。每到雨后 , 走过一片分给各家的自留地 , 越过一条小河 , 就是这片草甸子 。 这时的草甸甸子 , 除了万紫千红的各种野花 , 各种鸟叫 , 各种昆虫的唧唧 , 那就是不同种音调的蛙鸣 , 很多时候 , 我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什么品种 , 什么母豹子、公狗子、草蛤蟆、哈什蟆、癞蛤蟆......他们声音都不同 , 只有一种天老爷小舅子的声音我分辨不出来 , 传说它们不会叫 , 我不相信 , 蛤蟆哪有不会叫的?只是大家没听见过吧 。 顺便说一声 , 哈什蟆就是东北名菜林蛙 , 不过 , 那时候 , 我们都不敢吃 , 可惜了了 。
那咱 , 我们对蛙鸣并不感兴趣 , 这时 , 我们是来采蘑菇的 。 蘑菇从来不是单独生长的 , 从来都是一圈一圈的 。 只要是蘑菇长出来了 , 我们不用扒拉草就知道他们在哪儿 , 因为那种味道实在太浓烈了 。 只要找到一个大的蘑菇圈 , 基本上就可以每个人的土篮子都满满的 。 有个原则:颜色鲜艳的蘑菇一律不能踩 , 有毒 , 尤其是根上有环的 。东北的三大名蘑元蘑、榛蘑、猴头菇张户屯的草甸子上是没有的 , 那里有的只是草花脸、雷窝子、紫花脸、灰盖、大白伞等等 , 特别是草花脸 , 我聪明来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 , 但是吃起来很像鸡腿肉 。 张户屯有句大人孩子都知道的话:雨后的蘑菇赛仔鸡 , 说的就是草花脸 。但有一种蘑菇是绝对不能吃的 , 那就是狗尿苔 。 对了 , 就是俗语“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中的狗尿苔 , 那玩意儿也是蘑菇 , 但有毒 。 东北有句土话:狗尿苔炖小鸡儿不是好蘑菇 , 说的就是这东西有毒 。 其实 , 我小时候仔细研究过这种长得像狗屎一样的蘑菇 , 它跟那种颜色鲜艳的蘑菇是不一样的 , 可是 , 它为什么也有毒呢?后来我想明白了 , 这就像坏人不一定都长得像坏人一样 , 有毒的蘑菇不一定颜色鲜艳 。蘑菇采回来就要吃 , 像现在有肉那怎么吃都好吃 , 那时候 , 粮食都少 , 就别说炖鸡 , 炒肉了 。 基本 , 蘑菇采回来就是清炒或者是炖土豆炒土豆片 , 当然 , 要有土豆 。 因为 , 一般的时候 , 蘑菇下来时 , 土豆基本上生芽不能吃了 , 或者干脆已经吃光了 , 而新土豆还没下来 。 炖豆腐炒干豆腐丝也是选择 , 但是 , 豆腐也是很少的;清蒸蘑菇加姜丝也好吃 , 但很多时候家里没有姜;大多数还是清炒 , 加点葱 , 喷香 。 对于张户屯的村民来说 , 雨后的蘑菇绝对属于意外之财 。有两种吃法是村民后学的 , 一种是一个右派教我们的 , 蘑菇炒粉条 , 蘑菇切成细条 , 里面放点小根蒜和姜丝 , 那叫一个香;另一种是一个伪满警察教我们的 , 蘑菇干煸豆角 , 放一点干辣椒 , 豆角脆 , 蘑菇嫩 。 但是 , 不管任何做法 , 蘑菇都是要用盐水洗洗 , 然后打水焯的 。只要是雨后 , 满屯子就会充满蘑菇味 。 一盘子清炒蘑菇绝对干掉仨大饼子或者是两二大碗小米干饭 , 那真是一个香 , 这个前提是有米 。 那么 , 缺少米怎么吃蘑菇?不要紧 , 做蘑菇酱蘸各种野菜;或者是做蘑菇菜团子 , 蘑菇苞米面粥 。 总之 , 只要是有蘑菇 , 张户屯人就饿不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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