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专访|摄影师卡布:理解生活方式,了解生活仪式

2018年9月8日,44岁的卡布收到了西藏阿里地区行政公署颁发的大红烫金荣誉证书:“阿里地区荣誉市民”。当晚,他在微博上写道:“我一直努力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今天我自豪地宣布我是西藏人,我是阿里人。我是高原的孩子。”到2020年,卡布已在西藏行走了20年。这期间,他成为《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签约摄影师,走遍了西藏74个县,为这片土地上珍惜的生灵金丝野牦牛拍摄了纪录片。在成为“阿里地区荣誉市民”的半年前,卡布开始动笔记录这近二十年来的足迹与见闻,断续写了两年,其间经历了一场让他直面死亡的重病。“是这场病让我重新审视了自我。”卡布说。今年7月,这本《西藏,西藏!》图文集出版面世。
在卡布口中,这是他和西藏“奇妙”的相遇,这份缘分或许可以最终溯及他身体里流淌的康巴血液。卡布出生在四川甘孜理塘县——海拔4100米的牧区,从小在横断山脉的高山河谷中四处奔跑。“毫无疑问,是我自己顺应了我内心深处对这种空间以及自由的渴望,是它们在一直推动着我向青藏高原的深处探险,那是我开始觉醒并探究我身旁发生的事物的时刻。”
在《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执行总编单之蔷看来,《西藏,西藏!》用460张摄影作品、近40万文字深描出卡布在藏地行走时“与流偕行”的状态——所谓“与流偕行”,体现在摄影上,就是投入到当地涌动的生活之流中,调动全身感官及所思所想去获取鲜活的体验,而非用镜头将西藏“客体化”、截取出一个凝滞的瞬间,文字亦如是。
卡布说:“我在这片土地游走,绝不是为了寻找与他处不同的景观以及见识与他处不同的生活方式,那些以此地为名而去截取出无数个惊叹号式的瞬间,并非我心所向。我在这一段属于我个人生命中的时光中,我和这片土地以及这里的人在生活之中的相遇,是一种绝妙的巧合,我很艰难地去寻找那种感觉。”因此,他在书中用“春、夏、秋、冬”四部分呈现出完整的西藏:星空、草甸、山脉、大湖、游牧者、朝圣者、神祇、仪式、生灵——西藏与西藏人在四季轮转的节律中有机地吐纳、生长,它们与卡布相遇,成为他笔下流淌的细节。
“相比于发现山水,发现天地。”卡布坦言,“我们更应该发现的是自己。”在西藏二十年的行走与游历,卡布将意义的落点最终放置于“自我”的发现。近日,摄影师卡布就其新作《西藏,西藏!》以及行走西藏二十载的所思所感接受了澎湃新闻采访人员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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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访|专访|摄影师卡布:理解生活方式,了解生活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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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闻:你在书中写下了很多在高原上与不同的人相遇的故事,可以看出你很相信“缘分”的力量。那让你与西藏相遇的缘分是什么?
卡布: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会碰到各种不同的其他人。
我出生在“长青春科尔寺”的脚下,那个海拔4100米的地方叫理塘,理塘是著名的高海拔牧区。我从小就在横断山脉中的高山河谷中四处奔跑,我热爱站在那些高处去感受那些开阔天地,毫无疑问,是我自己顺应了我内心深处对这种空间以及自由的渴望,是它们在一直推动着我向青藏高原的深处探险,那是我开始觉醒并探究我身旁发生的事物的时刻。
在那一段时光中,介于我和西藏这片土地的缘分,探索必然形成,那是我生命中经历过最美妙的事。那些夏日里的山谷,秋天的草原,雪地中的森林,所有的大江大河,以及数不清的大湖,最终,它们都走入了我的内心,在这些数十万公里的辗转前进之中,我的家就是帐篷,我愿意住在帐篷里,而不是房子里,在那些扎在野地的帐篷里会让我感觉自己如此热爱自由。在帐篷中的日子,时间的王国将迅速从时针分针转变成为太阳与月亮之间的无声交替,清晨与黄昏成了绝对的界限,手表上的时间显然已经失效,这种野外的生活有一个更大的迷人之处,就是这种辗转的生活有着强烈的不可预见性。在大地之中,从孤独中醒来时,我必须学会面对大地,面对大地母亲,面对她的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我开始惊异、颤抖以及膜拜。当然,我们短暂的一生也是不可预见,所以,我也是幸运的,这让我可以尝试着从某一处人生的厌倦中逃离,比如以集群式的大城市生活,在那里,有很多不可预见的事物多是阴险可怕的,看上去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操控,这些操控的人中当然肯定包括我们自己,人类本该持有的相互关爱在其他需求前将变得异常脆弱,所以,事实情况是人与人之间相互惧怕,相互侵犯,相互冲突,相互争斗。
仔细算来,在我已经走过去的四十六年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青藏高原上生活工作,我在这片土地游走,绝不是为了寻找与他处不同的景观以及见识与他处不同的生活方式,那些以此地为名而去截取出无数个惊叹号式的瞬间,并非我心所向。我在这一段属于我个人生命中的时光中,我和这片土地以及这里的人在生活之中的相遇,是一种绝妙的巧合,我很艰难地去寻找那种感觉,我个人认为,我和所有的人一样,首先是人类社会中的一员,是HUMAN。人性并不以族别、血统、肤色、地域有任何区别。这是首要的认知。但是,每一个人的出生又有着那么多的相似但又不相似,我们出生的地点、家庭、环境,这一点,仿佛不能由某种可控力量去控制,但是,又仿佛有着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控制。我相信一个人的使命,一个人的出生一定有他的使命,如果能够在合适的时机和条件下早早领悟到,善莫大焉。我出生在藏地,我和这片大地,从一出生就相互关联。这件事,其实并不由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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