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山之约
单位对面是座山,小城人称之为南山 。我的宿舍在阳面九楼,这高度只需推开窗户,山上的各种景致即入眼中 。
在单位住宿的第一天清晨,我发现一种特殊的景致,不是眼睛看到的,而是耳朵听到的 。有人在南山上接连喊:“啊……啊……”底气十足,气悠韵长,与那冉冉升起的太阳相呼相应,我被深深地震撼了 。在窗前极目远眺,想搜寻那声音的来源,只是离得有些远,不知那喊山声来自山上哪个模糊的身影 。
许是与这喊山声一见钟情,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在喊声响起前醒来,不用定点设闹铃,也不用谁来提醒,接下来静静地站在窗前,等待喊山声自南山涌过来 。这样心有灵犀一个月,一种想法很自然地生出,去南山一睹喊山人的庐山真面目 。
选了一个日子,早早来到南山,加入络绎不绝又清晰可数的人流中 。突然,前面传来熟悉的喊山声,疾行数十米终于得见声音之源 。喊山的人居然相识,是单位与我同一楼层监所科的科长老张 。眼前的老张似乎比在单位还清瘦,如此雄浑的喊山声出自他口中,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还真难以相信 。我和老张打招呼,老张问我:“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爬山了?”我吞吞吐吐地说:“想看看是谁喊山喊得这样嗨!”老张一听笑着问:“失望了吧?”他很爽朗:“我喊山的实践证明两个道理,人不可貌相和熟能生巧,这声音是十几年喊出来的,练出来的 。”
老张接下来告诉我,十几年前在医院检查发现肺活量太小,一位朋友给他出了这“偏方”,天天到南山上喊山 。肺活量一点点变大了,喊山也因坚守成了习惯 。老张对这习惯到了痴迷的程度,小雨或小雪都阻止不了 。老张记得一天早上下着大雪,自己居然登上了南山,当时喊山感觉非常豪迈,像在驱赶那些肆意飘落的雪花 。老张回忆起来还有几分得意:“我没当过兵,但那天喊山就是我的军歌嘹亮 。”老张天天喊山,山听得到,即使不回也会默应,老张的精气神一定源自这巍峨的南山 。
那次南山寻声之旅后,我与老张一天天亲近,话题经常不由自主地谈到喊山 。我惊讶如此单调的话题竟然不腻,有几次居然谈出全新的感受 。情不自禁感慨老张喊山的习惯如此完美,没想到他却强调也有遗憾,十几年了春节和初一的早上就没喊过,见我茫然进一步解释:“我是科长,那两天需要驻所值班的 。”老张讲完,像自言自语:“那两天喊山,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
去年老张退休,送别时我们约定每天喊山相见 。老张特意强调:“这回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春节和初一能喊山了 。”
【喊山之约】老张离开后的每天早上,我们都以喊山这种特殊的方式相见 。很快到春节那天,恰巧我值班,在爆竹声的间歇里我听到老张的喊山声 。说不清怎么回事,感觉老张的喊山声与以往大不相同 。于是交了班急匆匆地赶往南山,很快寻到了老张 。老张喊得全神贯注,雄浑中带着几分颤抖 。我叫一声:“老张 。”他回头看我无言,眼中却有泪花闪烁,嘴一张接着喊:“啊……啊……”
我也情不自禁张开嘴,“啊……啊……”跟着喊起来,与老张的声音交汇着此起彼伏 。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中,我俩用这种方式神交,感觉极像在单位的那段岁月 。对面的办公大楼听得专心致志,彼时它是我和老张共同的知己 。
(作者单位:辽宁省凌源市人民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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