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读报会|男子被关看守所10年:一年半后才知自己“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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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原题:一个36年摆脱不了的名声

8月12日下午 , 郭尚仁在自家门前 。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杨海/摄
在泥阳镇上 , 郭尚仁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 他个头不高 , 时常沉默着 , 走在街上和其他西北老汉没什么两样 。 镇子很小 , 有时穿过那条不足两公里的街道 , 他要停下几次与熟人打招呼 , 看起来一切都很平常 。
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 , 他是镇上为数不多坐过牢的人 。 准确地说 , 他曾在看守所关了10年 , 只是没多少人在意两者的区别 。 他的名字经常与36年前轰动一时的强奸杀人案联系在一起 , 演绎出了众多版本 。
与郭尚仁来往时 , 这件事成为一种禁忌 , 大家默契地选择避而不谈 。 它通常出现在村民背后议论中 , “人是不是他杀的”是最能让人兴奋的话题 。
这个疑问一直压着郭尚仁 , 让他感觉“低人一等” 。 他无力反驳 , 在法律意义上 , 他仍然是这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
命案发生在1984年甘肃徽县群山环绕的泥阳镇里 。 死者是供销社门市部的营业员 , 她是当地中学老师的女儿 , 一个远近闻名的美人 。 案发第二天 , 公安局带走了包括郭尚仁在内的几个嫌疑人 , 只有郭尚仁没再回来 。
往后的日子里 , 他先后经历一次死刑判决、一次无期徒刑判决 , 均被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以“主要事实不清 , 证据不足”为由撤销原判 , 发回重审 。 郭尚仁在看守所里待到第五年时 , 原审法院把案子退回检察院补充侦查 。 又过了5年 , 检察院把案子退回公安机关“继续侦查” , 往后再无进展 。
1994年6月30日 , 郭尚仁被“取保候审” 。 至此 , 在没有一份生效判决的情况下 , 他在那间12平方米的监室里待了3721天 。
他坚称没有杀人 , 除了要求无罪判决 , 也反对“区别对待” , 包括取保候审 。 他不断申诉、上访 , 2009年2月 , 徽县公安局在一份信访答复书中向他反馈:“取保候审现已解除 。 ”
从22岁到58岁 , 郭尚仁当了36年的“犯罪嫌疑人” , 他不知道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 “我不想把这个名声带到棺材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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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阳镇位于西秦岭南麓 , 这里是黄土高原和秦巴山区的接合处 , 山脉连绵 , 镇子见缝插针般建在难得的平地上 。
【天天读报会|男子被关看守所10年:一年半后才知自己“杀了人”】今年夏天雨水多 , 镇子外的河道里翻腾着浑黄的洪水 。 镇子里 , 大雨天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 超市循环播放着促销广告 。
郭尚仁家在泥阳街后面的村子里 。 这几天 , 村里的垃圾坑被雨水浸泡 , 蚯蚓爬到水泥路上 ,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
郭尚仁喜欢这种天气 , 他不用出门 , 也不用面对他人 。 在家的大部分时候 , 他抱着手机 , 翻看各种“冤案平反”的消息 。
近几年 , 他突然变得心急 。 高血压让他的脑袋经常发蒙 , 也抹除着他的记忆 。 有时他翻看过去托狱友带出的家书 , 会突然愣住 , 怎么都记不起信中某个名字 。
他总是一脸愁容 , 眉头像被胶水粘住 , 很少分开 。 在北京打工的妻子收到姐妹的信息 , “最近老郭看起来心事很重” 。
大家都清楚 , 郭尚仁是为自己的案子和身份发愁 。 从看守所出来26年 , 他收获一种经验 , 不管是出于“真诚”还是“礼貌” , 只要别人不提及那件事 , 他就配合表现得像个普通人 , 装作一切真的没有发生过 。
这件事藏在他心底 , 以及一个黑色的皮包里 。
黑色皮包和女儿的毕业证、家人的户口本 , 还有银行存折一起 , 放在收纳最重要物品的柜子里 。
皮包里塞满信件和案件材料 , 散发着霉味的纸张记录了郭尚仁不愿言说的那段人生——法院的判决书、看守所里用折断的筷子蘸着牙膏写的申诉状、托狱友带出的家书 , 还有父亲写的几十份“为儿鸣冤书” 。
当年的判决书显示 , 郭尚仁曾向受害人小铃(化名)求婚 , 对方没有明确同意 , “被告人却大耍无赖 , 将小铃据为己有 , 不许他人与小铃恋爱” 。 后来另外两个男青年与小铃有过交往 , 分别被郭尚仁以划破自行车轮胎和殴打报复 。
“小铃和我不成婚 , 我要宰了她哩 。 ”判决书里写道 , 郭尚仁曾多次扬言要杀害小铃 。
多年以后 , 郭尚仁回忆这段往事 , 说没有后悔案发当晚曾和小铃共处一室 , 却对当年的“轻狂”悔恨不已 。 他承认那些报复和威胁都是事实 , 而那些“大话”则让他成了“倒霉鬼” 。
“轻狂”也是宋义林对郭尚仁最深刻的印象 , 他是郭尚仁高中时的班主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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