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子不坏|远深亲情散文:日子


忙碌了一周 , 便有些渴望周末 。 周末到了 , 美美地睡个懒觉 。 睡足了爬起来 , 忽然迷茫了 , 不知道接下来两天 , 日子该如何打发 。
以前就有朋友警告过 , 他说你不打麻将不钓鱼 , 退了休看你怎么办 。 那时 , 我颇不以为然 。 现在看来 , 朋友是很有预见性的 。 五十出头退出体制内职场 , 因为不想混吃等死 , 而在体制外"再就业" 。 虽不像从前那样"五加二""白加黑" , 但仍处于退而不全休的状态 , 却已经隐隐感觉到 , 离开工作真不知道如何打发日子 。 果然是:生来劳碌命 , 神仙救不了 。
这是我远不如父亲的地方 。
父亲是个农民 , 准确地说 , 是个会做木工的农民 。 农民是一辈子退不了休的 。 如果把父亲离开每日固定的劳作算作退休 , 大概可以六十六岁为界;那是他去四川参加二弟婚礼 , 把地摊交给妹妹的时候 。 不用说 , 退休前父亲比我忙、比我累 , 退休后比我闲 。 但不管忙还是闲 , 他都比我从容 。
父亲再忙再累 , 从没听他叫过苦 。 记得参加工作后不久 , 我从邵阳出差回来 , 坐了一天公共汽车 。 那时汽车没有空调 , 公路全是沙土路 , 正是烈日炎炎的盛夏 , 一路颠簸炙烤 , 自然累得够呛 。 回到家 , 还连连叫苦 。 父亲说:坐车还苦?一句话说得我无地自容 。 比起正在"双抢"的农民 , 抱怨旅途劳顿实在过于矫情 。
父亲不打牌、不打麻将 , 娱乐活动好像一样都不会 , 闲下来后也没见过他无聊发呆 , 一缸茶 , 一包烟 , 一台影碟机 , 再加一把锄头 , 每个日子便充实而有滋味 。
父亲不识字 , 从台湾风靡大陆 , 却被茶界大佬蔡澜先生痛斥的茶道 , 他一无所知 。 不仅对茶叶不挑剔 , 茶具也不讲究;喝茶不用杯 , 用缸子 , 一缸能装一斤 。 他嫌杯子小 , 续水麻烦 。
每天早上起床 , 喝干前天晚上放在床头小方凳上的茶缸后 , 第一件事就是烧开水 , 灌满那只五磅的热水瓶 , 再抓一把茶叶放进去 , 塞紧软木塞子 , 这才放心地出门去买菜 。 早餐后 , 抽一支烟 , 喝几口茶 , 然后拧着锄头去打理园子里的菜院子里的花 。 干活回来 , 一斤装的茶缸 , 他咕噜咕噜一口气能喝大半缸 。 午休起床后 , 又倒上一茶缸放在旁边的小方凳上 , 然后点上烟 , 打开影碟机 , 晃着躺椅看他喜欢的老戏 。 烟一口 , 茶一口 ,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
老家不产茶 , 没有喝茶的条件 , 也就没有喝茶的习惯 。 父亲爱上茶 , 源于在江华瑶山做工那段日子 。
父亲说 , 那些住在高山大岭瑶人 , 男女老少都爱喝茶 。 他们平时喝的茶叫冬梨茶 , 是冬梨树的叶子 。 冬梨树生长在大山深处 , 到了秋天 , 树上的叶子掉下来 , 拣回家洗净晒干 , 一把一把扎好 , 吊在屋檐下或者用竹箩装好挂在炉膛上方 。 烧一大锅开水 , 放几片冬梨叶进去 , 就可以泡出一锅清香四溢的茶来 。 冬梨茶水火红透亮 , 入口甘甜 , 回味无穷 。 作为木工师傅 , 东家是作为客人来招待的 。 晚饭后 , 一锅热茶配一筐油炸果子 , 围着火塘聊白话 , 聊到夜深 。
听父亲说 , 他带的那些徒弟 , 木工有学会的有没学会的 , 喝酒也有学会的有没学会的 , 但是喝茶倒是个个都学会了 。 他说 , 在瑶山做木工 , 吃的是粗粮很难消化 , 干的是力气活出汗很多 , 要是不习惯喝茶 , 时间长了容易便秘 , 人也没有精神 。 父亲怕新收的徒弟喝不惯茶 , 在瑶山里日子熬不下去 , 会连哄带吓地教训他们:年轻人到了瑶寨 , 要是想娶个漂亮的老婆回家 , 两件事必须做好 , 一是要刷牙 , 二是要喝茶;否则 , 一天到晚嘴巴臭烘烘的 , 谁会看得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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