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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萬古流（上）

江河萬古流（上）

江河萬古流（上）。江河萬古流（上）
江河萬古流（上）。——黄万里与三门峡
记得小的时候 ， 老家门下那条清亮碧绿的小河隔三差五就黄浪滚滚 ， 河两岸的庄稼总被冲走 ， 有的地段河床被迫改道 ， 致使不少良田被毁 。 而且总是时不时传来要发大水的讯息 。记得有一天晚上 ， 上面突然传达说要发大水 ， 住在塬下的村民竟连夜全把家里粮食和值钱的东西搬到了塬上的亲戚家 ， 以躲避洪水……那个时候我常常听大人们提起三门峡水库 ，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切都与三门峡大坝和一个叫黄万里的老人息息相关……三门峡大坝位于河南陕县 ， 修建于1957年 ， 是我国在黄河干流兴建的第一座大型水利枢纽工程 ， 被誉为“万里黄河第一坝” 。 然而 ， 有谁知道这个被誉为“万里黄河第一坝”的修建却是一个历史的悲剧 。古人云：“圣人出 ， 黄河清” 。 建国以后 ， 一心要治理黄河的毛泽东请苏联制定了一个治黄规划和三门峡建坝方案 。 1957年 ， 由周恩来牵头 ， 专门组织了一个70人的专家讨论会 ， 专门研究三门峡建坝方案的可行性 。由于伟大领袖要让“黄河清” ， 会上所有人都同意在三门峡建坝 ， 唯独黄万里不同意 。 他力陈己见 。 他说黄河泥沙量是全世界第一 ， 但造的陆地也是最大的 。 要引其利而避其害 。 并当面向周恩来说：你们说“圣人出 ， 黄河清” ， 我说黄河不能清 ， 黄河清不是功 ， 而是罪！黄万里认为移山填海是河流的自然功能 ， 黄河功在搬运黄土高原 ， 造就华北平原 。 长江的180万平方公里流域面积是黄河的2.3倍 ， 流量是黄河的16.8倍 ， 仅冲出了12.5万平方公里的长江三角洲 。 而黄河却冲出了25万平方公里黄河三角洲 ， 虽北部稍缺水 ， 基本上能收两季 。 黄河出海口的泥沙至今仍在造陆 ， 而中国最缺的就是平川陆地 。另外 ， 他还认为以修水库的方法来阻挡泥沙想让“黄河清” ， 十分荒谬 。 相反 ， 出库的清水将产生可怖的急速冲刷 ， 防止它要费很大的力量 。 此外 ， 拦河筑坝 ， 全面拦截沟壑泥沙 ， 违背自然界上游切割 ， 下游造陆的地貌演变规律 ， 也根本做不到 。而且建坝后水流在库区放缓 ， 会增大淤积 ， 特别是地势较低的潼关一带黄河西岸 ， 渭河河床会急速淤积 ， 渭河入黄河的堑口也会抬高 ， 对关中平原将形成威胁 ， 甚至淤集危害到西安 。 也就是说 ， 筑坝也根本起不到防洪的目的 ， 因为下游的洪水危害将移到上游 ， 出库清水的急速冲刷将危害下游堤防与河床 。尽管黄万里极力发对 ， 但人单势孤 ， 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 见自己扭转不了局势 ， 黄万里又建议：如果非要修 ， 但一定不要将施工排水洞堵死 ， 以免他年觉悟到需要排沙时重新在这里开洞 。 只有这个建议获得通过（但后来施工时苏联专家坚持按原设计还是被堵死） 。由于只有黄万里一个人坚持反对建三门峡大坝 ， 14天的会议只开到第7天 ， 他就被迫退出了 。 后来 ， 由于反对建坝 ， 黄万里被以“恶毒攻击苏联专家”的罪名 ， 被打成右派 。 当向黄万里宣布划为右派的处分决定时 ， 他淡淡的说：“伽利略虽被投进监狱 ， 但地球仍在绕着太阳转！”一个黄万里怎么能挡住全国上下建坝的洪流？三门峡大坝工程于1957年4月正式开工 ， 1962年大坝建成 。 然而 ， 当初黄万里的所有预言和担心竟不幸一一变成了现实 。1960年9月 ， 三门峡水库开始关闸蓄水 。 同年潼关以上渭河大淤 ， 淹毁良田80万亩 ， 一个县城被迫撤离 ， 一年半的时间里 ， 15亿吨泥沙淤积在从三门峡到潼关的河道里 ， 潼关河床抬高了4.5米 。 随后渭河两岸 ， 地下水无法排泄 ， 田地浸没 ， 陕西省八百里秦川的大片良田严重盐碱化 。而且泥沙占了水库大量库容 ， 淤积不断向上游延伸 ， 1964年咸阳河段已淤积3米 ， 威胁到以西安为中心的工业基地 。 没有办法 ， 1965年大坝改建 ， 在大坝上多处穿孔以泄泥沙 ， 1967年后被堵施工排水洞每个以人民币一千万元的代价将它重新打通 。 还拆掉了刚装上的15万千瓦的高水头发电机代之以5万千瓦的低水头小机组 。 工程总投资预算为13亿元 ， 而实际耗资达40亿元 。进入了21世纪 ， 三门峡大坝的危害更加突出 ， 仅2003年陕西渭河下游五年一遇的小水,就使陕西全省 1080万亩农作物受灾 ， 225万亩绝收 ， 受灾人口515万人 ， 直接经济损失82.9亿元 。黄万里与三门峡大坝之争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了 。 历史以血的代价已经证明了黄万里是正确的 。 然而 ， 当我翻开那段尘封很久的历史时 ， 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黄万里的建坝意见和治河主张并不怎么高深啊 ， 为什么就没有人听呢？在1957年的70人的讨论会上 ， 钱正英、张光斗、王化云、汪胡桢……中国超一流的水利专家云集一堂 ， 对于一个并不高深的专业问题 ， 怎么就没有一个明白呢？难道这些专家的专业水平和学识都不及黄万里一人吗？水流必然趋向挟带一定泥沙 ， 黄河就是黄河 ， 黄河之水永远不会变清 ， 这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原理 ， 全中国的人中 ， 真的只有黄万里一个懂这个原理吗？不！决不是只有黄万里懂！当我读到黄万里建议如果非建坝主张留下导流底孔 ， 以备将来需要排沙 ， 到会的专家竟然一致同意他这个建议时 ， 就明白了这些专家决不是酒囊饭袋 ， 他们心里比谁都知道黄河难清 。 难怪私下有的专家向黄万里说 ， 我同意你的意见 ， 但不敢说 ， 因为伟大领袖有建坝的意愿 ， 而且这个方案是苏联专家定的……长期以来 ， 在学术界有一个共识 ， 那就是三门峡工程之所以得以上马 ， 关键是决策层的责任 ， 是民主决策的问题 。 我不太同意这个观点 。不错 ， 决策是领导决策 ， 一切都是最后由国家拍板 。 但是 ， 领导拿什么决策？国家依据什么拍板？在中国水利界 ， 只有一个黄万里敢说真话 ， 只有他一个人反对建坝 。 既然有99%的支持 ， 三门峡工程上马这还有什么疑义吗？如果我们所有的专家都向黄万里一样大声说不 ， 其结果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其实 ， 正是由于中国水利专家的集体沉默 ， 从而坚定了伟大领袖建坝的决心 。 伟大领袖和他那些骑马打天下的将军们不懂治河的事 ， 更看不懂大坝工程的报告书 ， 只是 ， 他们听到专家们所描绘的三门峡大坝利在千秋、功泽万代的辉煌作用时 ， 怎能不热些沸腾而拍板呢？集体的声音才是巨大的 ， 一个人的声音是微弱的 。 只知道装聋作哑 ， 谁知道你的想法？今天 ， 为什么我们有那么多的问题得不到解决 ， 除了民主决策的原因外 ， 难道与我们大多数人明哲保身 ， 不敢说真话 ， 不敢坚持真理 ， 不敢喊出自己的声音没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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