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十年代干过的农活

我在七十年代干过的农活儿小时候常听姨夫跟社员们念叨 , 说将来农村要实现机械化 , 种地全用拖拉机 。 那玩意不吃料不吃草 , 油门儿一踩满地跑 。 然而 , 从我七岁下乡到二十五岁离开 , 原始的农业生产几乎没有丝毫改变 。 除了小麦 , 其他作物从春播夏锄到秋收冬藏 , 全靠畜力和人工 。春播 。刨榨子:榨子是头年留下的苞米和高粱茬儿 , 春耕前必须全部清除 , 否则就会影响播种 。刨榨子用刨锹 , 刨完后还要用木耙搂起打掉上边的泥土 , 分给社员们当柴禾 。 刨榨子是重体力活儿 , 几斤沉的刨锹一起一落 , 快得就像鸡啄米 , 二里半地的垄头半天打一个来回 , 收工时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 我们队才二十多个男劳力 , 要把五六十垧地的榨子在一周之内全部刨完 , 现在一想就觉着头疼!种苞米:俩人一组 , 前边一个刨埯(小土坑) , 后边一个点籽儿培土 。 几十垧地的苞米都是这种出来的 。扣黄豆: 先由一个老农 , 用手把豆籽儿撒在上一年留下的垄沟里 , 然后用铁犁豁开垄台 , 豆籽儿就被埋在了里边 , 等到豁开另一条垄台后 , 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新垄 。 所以 , 我们那里把种黄豆叫做“扣黄豆” 。种谷子:用木犁在原来的垄台上划出浅沟 , 后边跟着一个人点籽儿 。 点籽儿用的是一条装满谷籽儿的长布口袋 , 连接着一只半米多长的方形木筒 , 木筒的另一端有出口 , 出口插着蒿杆儿以控制流量 。 点种时 , 把布袋挎在肩上 , 用一根木棍不停地敲打 , 谷籽儿便均匀地撒在垄沟里 。 每当这时 , 田野到处都能听见帮帮帮的敲击声 。播高粱:播高粱的工具 , 我们那里叫“耲耙”(音怀罢) , 耲耙是一种木爬犁 , 下边有犁铧 , 上边有漏斗 , 走动起来的时候 , 高粱籽儿跟谷籽儿一样均匀地撒在了垄沟里——木犁和耲耙后边都栓着一个工具叫“小拉” , 即在牛鞅子上边安根木杆由人扶着 , 前边撒籽儿后边培土 。踩格子:播谷子和高粱都要踩格子 。 两个人穿着大棉鞋 , 一前一后地在垄沟里边走 。 因为新开垄沟里的土质疏松 , 不踩实了不利于小苗扎根 。 我下地时岁数小 , 踩了好几年的格子 。 这活儿看起来跟走路差不多 , 但一天下来 , 也累得腰酸腿疼 。夏锄 。我们队二百多口人 , 一百来垧地 , 每当夏锄一到 , 就忙得不可开交 。 因为必须赶在雨季之前把地铲完 , 否则 , 就会影响秋后收成 。 俗云:“有钱难买五月旱 , 六月连雨吃饱饭” ,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那时没有农药 , 全靠一把锄头 。 稗草撒籽 , 苣荬菜串根 , 铲掉一茬 , 几天就疯长起来 。 这时节 , 上午天亮出工 , 下午摸黑回家 , 劳作时间足有十五个小时 。 是真正的“日出而作 , 日落而息” 。薅地:高粱谷子出苗儿后 , 要把小苗儿均匀地间(动词)开 , 间距是高粱一寸 , 谷子二分(厘米) 。 工具是一种小锄头 , 我们那里叫扒锄子 。 薅地时 , 人要蹲在垄沟里一点一点地向前挪蹭 , 一天下来直累得两腿抽筋儿 , 拽猫尾巴上炕——父亲有首《稼穑难》 , 描写侍弄庄稼的辛苦最为贴切 。傍水连山绿纵横 , 田畴雨后力耘耕 。桑麻播种偏迟长 , 蓼稗薅锄反速生 。天意蒿莱同化育 , 人思稻麦独收成 。恶根结籽难绝灭 , 长教农家费经营 。趟地:趟地是培土保墒 , 从春到夏 , 至少要趟三遍 。 趟地用的是铁制弯钩犁 , 由三头牛马牵引 。 干活的人要一手扶梨 , 一手舞动鞭子驱赶牲口 , 稍有疏忽就会跑偏 , 把一垄庄稼毁了 。 所以 , 在当时的农村 , 车老板属于技术工种 。 那年电影《青松岭》上演后 , 上边怕学“钱广” , 规定不许地富子弟赶车 。 无奈我们队两个赶车的地富子弟无人替代 , 也就只好隐瞒着使用了 。秋收 。割地:秋收时节天气凉快 , 比割小麦好受一些 , 但割黄豆也是个挺遭罪的活儿 。 一是豆秧棵矮 , 割地哈腰 , 累得受不了 。 二是豆荚扎手 , 戴手套 , 差不多一天一副 , 买不起 。 不过 , 活儿虽累 , 歇气时却可以烧毛豆——把割下的豆秧架在垄台上点着烧一会儿 , 豆粒就噼里啪啦地落到了垄沟里 。 于是 , 不管男女老少 , 也不论玉貌花容 , 都齐刷刷地趴在地上捡豆粒儿吃 , 因为看样子就像老母猪拱食 , 所以戏称为“拱豆儿” 。 火烧的豆粒儿难免糊焦 , 吃完 , 一个个都弄得嘴巴子黢黑 。打场:粮食的脱粒 , 除了小麦 , 全用原始工具 。 每当冬季一到就开始打场 。 那时打场 , 主要用的是石头磙子 。 石头磙子的直径大约四十公分 , 一头略粗 , 有木框 , 由牛马牵引 。打场分为“大场”和“小场” 。“大场” , 就是把黄豆或高粱像摊煎饼似的平铺在场地上 , 然后由十多盘磙子在上边一圈圈儿地碾压 , 直到籽粒脱掉为止——打“大场”只用两个人值班赶磙子 , 其他人可以呆在更房子里或睡觉或扯闲篇儿 。 所以 , 打“大场”又叫打“懒场” 。最遭罪的是打“小场” 。 打“小场”就是打谷子 , 谷子好打 , 不用黄豆高粱那样长时间碾压——在地上铺上一圈儿 , 磙子走过两趟就得起场 。 打“小场”需要不停地起场铺场 , 不管天气多冷 , 都得在外边挺着 。 因为吃大锅饭 , 干活没有积极性 。 虽然起早贪黑 , 但是劳动效率极低 。 从庄稼上场 , 一直干到年底才勉强干完 。 在冰天雪地里苦熬半冬 , 手脚都长了冻疮 。除了打场 , 再就是搓苞米 。 苞米本来可以用机器脱粒的 , 但因经常停电 , 指望不上 。 所以 , 一般都是把苞米在地里扒成光棒儿 , 作为口粮分给社员 , 由各家自己处理 。搓苞米是一件很讨厌的家务活儿 , 晚饭过后如果无事可做 , 就在炕上放个笸箩 , 一家人围在一起一点一点地用手搓 。 搓苞米也有个工具 , 叫“苞米穿子” , 即用一根半米多长、胳膊粗细的原木 , 把一面刨平 , 挖出半圆形的凹槽 , 凹槽里凿个方孔 , 方孔下端钉上一截磨尖的马蹄铁 , 使用时 , 把苞米棒儿放在凹槽里使劲朝前推压 , 苞米棒儿就被穿出几道间隙 , 再搓起来就容易了 。 后来出现过一种手摇的搓苞米机 , 但市面买不到 。农活儿劳苦而庞杂 , 如果没一定的体力和耐心 , 你会觉得自己活得连牛马都不如!注一:拽猫尾巴上炕 , 形容累得连炕都上不去了 , 只好让小猫帮忙 。注二:墒 , 指垄台里的湿度 。注三:钱广 , 电影《青松岭》中的一个逃亡地主 , 以赶车为掩护搞破坏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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