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月雨|你是我的光——国外观演杂记( 三 )


你是我的光
“StandingOvation”是现场观众对台上的艺术家的最高评价 。 我在萨尔茨堡节日大厅经历了多次感人的起立喝彩鼓掌 。
巴伦博伊姆与西东合集管弦乐团——所有活跃在舞台上的70岁以上的“老”艺术家都令我肃然起敬 , 我知道他们要克服的来自于自己身体的阻力每天都在增大 。 巴伦博伊姆是个特例 , 他好像一台永动机一样不知疲倦 。 2017年我对西东合集管弦乐团一无所知 。 当柴科夫斯基《第四交响曲》结束时 , 全场观众立刻齐刷刷地起立鼓掌了 。 我有点吃惊 , 因为前一天穆蒂大师与维也纳爱乐都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 。 后来我读了巴伦博伊姆的自传《生活在音乐中》 , 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 在“魏玛”一章里 , 他用异常平静的语调讲述了在1999年创建这支乐队的过程 。 白天不知夜的黑 , 台上这些顶着一头漆黑卷发的年轻人 , 长得都差不多 , 没想到他们彼此在思维意识上距离那么远 , 远得超过了中国与中东的地理距离 。 要不是由于这个矮墩墩的老人和这支乐队 , 他们永远不会坐在一个屋檐下 。 所以当巴伦博伊姆与各声部首席握手拥抱 , 拉着手把他们引向舞台前方的时候 , 萨尔茨堡的观众们给出了真诚的鼓励 。 2018年他们演奏的是布鲁克纳《第九交响曲》 。 这个未完成的第九交响曲 , 尤其是最后一个乐章 , 好像是布鲁克纳作品对人生的总结吧:一生被木讷的执着和痴狂的理想主义缠绕 , 永远在寻找 , 永远没有结果 。 然而 , 台上台下这些人 , 谁的人生不是如此呢?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 但是不能停下来啊 , 停下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 2018年11月 , 巴伦博依姆率领亲兵柏林国家歌剧院管弦乐团来北京连演三天 , 我终于有机会在自己的家乡向这位永不停歇的人文主义者起立鼓掌致敬 。
二十一月雨|你是我的光——国外观演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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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勒曼在东京三得利音乐厅享受掌声/来自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社交网站
78岁的多明戈——“Placido…Bravo!!!”啊?现在就要起立吗?大西洋对岸传来的那些针对多明戈的匿名指控显然在萨尔茨堡并没有发酵 。 这是音乐会版《路易莎·米勒》的第一场 。 开演前演员登台向观众致意 , 当他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台口 , 大部分观众已经起立欢呼了 。 赶紧的!我把手包雨伞节目册一古脑扔到地上 , 跟着站了起来 。 我必须为“多老师”鼓掌 , 四年前在国家大剧院《西蒙·波卡涅拉》结尾处他那惊人一摔可真是吓死我了!大师都是这么演戏的吗?演到忘我 , 演到无我 , 一直演到“死”啊!2017年我在这里看的是《福斯卡里父子》 , “多老师”扮演老福斯卡里 。 喔呦!他简直忘记了这是音乐会版 , 歌本看都不看 , 一边唱一边来回走 , 双手各种动作 , 指挥台左侧巴掌大那点地方根本不够他用的 。 今天可不同了 , 他怎么成了我们生活中常见的普普通通的老头?没错 , 老头 , 这里不能使用“老人家”“老者”这种敬语 。 背有点驼了 , 恓恓惶惶 , 谨小慎微 , 自己的女儿那么漂亮 , 那么有主见 , 希望她幸福 , 又怕她受骗 , 想嘱咐几句 , 又不敢多说 。 以前看过的版本 , 到结尾处都是父亲搂着已经喝了毒药的女儿诀别 , 直到女儿在自己怀中死去 。 今天他不是这么演的 , 他唱着同样的歌词 , 眼光发散 , 像梦游一样 , 轻轻地用手碰了碰女高音的卷发 , 完全不能相信女儿竟然会这么决绝地一心赴死 。 然后又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 好像一不小心 , 心爱的女儿就会化掉 , 然而女儿竟然眼睁睁地在眼前唱着唱着就死去了!这谁受得了 , 戏演到这份上简直成了催泪弹 。 我没哭 , 我的心裂成了碎片 , 正哗哗地流血 。 你知道吗 , 一曲终了 , 都没什么人喊“Bravo” , 因为大家的嗓子早就哽住了 , 根本没法发声 。 谢幕的盛况太感人了 , 好多人涌到台前献花 。 今天的卡司和乐队都是超水平发挥 。 PiotrBeczala、NinoMachaidzen每次发声都惊为天人 。 路漫漫其修远兮 , 我希望他们到了78岁的时候也还能登上这个舞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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