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爱宋朝|“占道经营”也是《清明上河图》繁华的一部分( 二 )


根据文献的记载 , 我们可以总结出北宋政府整顿“侵街”问题的几个特点 , 这对今日的城市治理也不无启示 。 首先 , 对侵街的权贵并不姑息 。 权贵掌握着权力资源 , 是北宋初期率先侵街的一批人 , 比如太平兴国五年(980年)七月 , 八作使(相当于城建局局长)段仁诲在家门前修筑了一道垣墙 , 侵占景阳门街 , 宋太宗大怒 , “令毁之 , 仁诲决杖(处以杖刑)” 。 咸平五年(1002年)二月 , 因为“京城衢巷狭隘” , 宋真宗诏令谢德权“广之” , 即负责拆迁工程 。 谢德权“先毁贵要邸舍” , 以致“群议纷然” , 连皇帝都顶不住了 , 下诏叫停 , 谢德权却坚决不从 , 说 , “今沮事者 , 皆权豪辈 , 吝屋室僦资(租金)耳 , 非有它也 , 臣死不敢奉诏 。 ”碰上这种牛脾气 , 宋真宗也拿他没办法 , 只能“从之” 。 于是谢德权将权贵的侵街邸舍一概拆除 , 然后恢复“禁鼓昏晓之制” 。 禁鼓 , 即街鼓 , 是从前坊市制的配套设施 , 昏晓各敲响一次 , 提示坊墙城门的闭启时刻 。
其次 , 对侵街的升斗小民 , 宋政府一般能够考虑到他们维生不易 , 而顾全他们的生计 。 如真宗天禧四年(1020年) , “开封府请撤民舍侵街陌者 , 上以劳扰不许” 。 又如元祐五年(1090 年) , 给事中范祖禹上书宋哲宗 , 说 , 虽然“百姓多侵街盖屋 , 毁之不敢有怨” , 但“有司毁拆屋舍太过 , 居民不无失所” , 所以 , 他要求皇帝下旨 , “除大段窄隘处量加撤去外 , 无令过当拆屋” 。
为适应蓬蓬勃勃发展起来的街市 , 宋政府还在街道两旁测量距离 , 竖立“表木” , 作为禁止“侵街”的红线 , 红线之内 , 允许设摊、开店 , 但不得侵出红线之外 。 我们现在看《清明上河图》 , 在虹桥两头 , 就树立有四根“表木” , 桥上两边 , 小商贩开设的摊位 , 都在“表木”的连线之内 , 中间留出通行的过道 。 这样 , 既照顾了商贩的生计 , 也不致妨碍了公共交通 。

我们都爱宋朝|“占道经营”也是《清明上河图》繁华的一部分
本文插图

怎么处理占道经营的问题 , 无非是在“自发的繁荣”与“管制的秩序”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 。 放在宋代的时代背景上 , 这里还隐藏着一个历史性的博弈:是退回到坊市制所代表的井然秩序中 , 还是顺应时势之发展 , 尊重市民社会之形态 , 并忍受一定之代价 。
对于城市的主政者来说 , 那种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的审美图景无疑是很有吸引力的 , 所以宋初曾经试图恢复坊市制 , 如谢德权重设禁鼓 , 便有此意 。 但这种与市民日常生活为敌的审美秩序 , 终究阻拦不了内在于市民生活的自发秩序 , 坊市制最后还是不知不觉间瓦解了 , 生活在仁宗朝的人们突然发现 , “二纪(近二十四年)以来 , 不闻街鼓之声 , 金吾之职(掌禁鼓的官职)废矣” 。 到北宋中后期 , 宋政府对市民的侵街建筑 , 也很少有“过当拆屋”的行为了 。 这意味着 , 北宋政府已经承认既成事实 , 在自发生长的市民社会之前 , 克制住权力的冲动 。
《清明上河图》所展现的北宋繁荣景象 , 就是这样形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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