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西方式民主的危机及其倒退( 二 )

郑永年:西方式民主的危机及其倒退
韩国政府昨天宣布 , 从26日起不戴口罩 , 民众就不准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 (彭博社)菲律宾国会通过法案 , 授予总统杜特尔特紧急权力 。 议员简化了此前允许总统接管私营企业的法律草案 。 杜特尔特曾将国家宪法比作“一张卫生纸” 。泰国首相巴育已经掌握了实施宵禁和审查新闻媒体的权力 。 泰国的一些采访人员因为批评政府对疫情的不当应对 , 而受到起诉和恐吓 。在南美 , 智利宣布进入“灾难状态” , 军队被部署在城市街道上 , 压制了很长时间以来震动全国的愤怒异见 。 玻利维亚暂停了原定于5月初进行的备受期待的总统大选 。 2019年的争议性选举引发了暴力抗议 , 迫使总统莫拉莱斯辞职 。西方式民主的变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 西方式民主正经历着1930年代以来前所未有的考验 。 可以从几方面来看 。一、西方式民主圈的缩小西方式民主倒退是显然的 。 首先表现在民主圈的缩小 。 美国人权组织”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最近发布调查报告表示 , 根据他们对中欧与中亚的29个国家调查的结果 , 发现2020年是自1995年以来 , 民主国家最少、各国民主都平均表现最差的时刻 。在对现存民众作“度量”之后 , 这一组织把匈牙利、塞尔维亚、黑山这三个国家“开除”出民主“俱乐部” 。 原因是这三个国家的行政机关滥权、干涉司法、贪污等情况严重 。 塞尔维亚、黑山是自2003年后 , 首次被踢出民主国家俱乐部的 。匈牙利原本在2005年被列民主国家 , 当时还被“自由之家”称赞是“民主改革的先驱” , 但今天的匈牙利被视为是民主倒退程度最高的国家 。 “自由之家”另外警告 , 波兰也有民主倒退的迹象出现 。“自由之家”也批评欧盟 , 认为欧盟是这些国家不民主的帮凶 , 因为为了让这些国家加入欧盟 , 欧盟放松对这些国家的人权审查 。郑永年:西方式民主的危机及其倒退
”自由之家”调查发现 , 今年是自1995年以来 , 民主国家最少、各国民主都平均表现最差的时刻 。 (互联网)可以预见的是 , 如果冠病疫情持续下去 , 无论是西方民主本身 , 还是那些采用西方式民主国家的政府的集权倾向会越来越甚 。 原因很简单 。 权力是很现实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 在危机面前 , 越来越多国家的领导人会根据自己认为是最有效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 而不会根据西方(例如“自由之家”)所提供的标准的“民主手册”来行动 。再者 , 很多国家对西方的批评已经无所谓了 。 也容易理解 , 这些国家也有正当的理由来批评诸如来自“自由之家”的指责 。 例如 , 匈牙利政府发言人批评“自由之家” , 认为是美国想要透过人权组织(自由之家隶属美国官方) , 或是如金融巨鳄索罗斯等人控制外国的政局 。 他表示 , 只要国家不符合“美国”的民主价值就会被调降等级 , 这只是美国国内政治的延伸罢了 。二、恢复民主常态没有时间表如果从民主转向集权 , 是特殊状态下的特殊手段 , 还可以理解 , 因为一旦危机过去 , 政治人物可以还权给人民 。 但问题并不那么简单 。 权力运作的逻辑就是以现有的权力获取更大、更多的权力 。 为了权力 , 政治人物可以操纵权力 。 如果政治人物为了权力而把“特殊状态”常态化了呢?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设想的 。现代社会既复杂 , 又脆弱 。 近数十年来 , 恐怖主义、金融危机、瘟疫、局部战争……各种危机从未间断过 。 如果危机成为常态 , 政治人物也可以把专制常态化 。正如一些观察家已经观察到的 , 随着时间推移 , 各国政府所颁布的紧急法令 , 会逐渐渗透到法律结构中 , 并成为常态 。 位于华盛顿的非盈利法律国际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Not-for-Profit Law)总裁道格拉斯·鲁岑近来就表示 , 该机构正在追踪大流行期间的新立法和政令 。 鲁岑说:“塑造紧急权力真的很容易……拆解它们就很难了” 。 的确 , 没有人清楚危机过后 , 这些紧急状态法案将何去何从 。 实际上 , 以往仓促颁布的法律 , 如九一一袭击后的《爱国者法案》(Patriot Act) , 在它本来要应对的危机结束后 , 到今天仍然活着 。郑永年:西方式民主的危机及其倒退
位于华盛顿的美国国会山庄 。 (彭博社)三、权力缺乏有效的制衡手段分权制衡被视为是西方式民主的本质 。 立法、行政和司法三权分权制衡的制度 , 是西方引以为自豪的 。 但是在危机之际 , 司法往往成为行政的帮凶 , 而立法权经常被弱化 。奥地利民主研究者埃斯(Tamara Ehs)为民主国家行政当局所采取的集权措施辩护 , 认为严格的限制本身并非不民主 。 埃斯说:“衡量一项措施是否合理 , 可以参照这些标准:该措施的目的是否是抗击疫情?该措施是否严格遵照法律程序?”如果符合这些标准 , 民主制度下也可以实行严格的禁令 。但同时 , 埃斯也认为 , 如果官员扩大了对象范围 , 并且不按照程序执行 , 则可能会越界 。 例如奥地利卫生部最近希望颁布“复活节法令” , 让警察可以在不事先通知的情况下搜查私人住宅 , 以检查家里是否举行复活节聚会 。 埃斯说 , 这种严重侵犯隐私的行为 , 也可能在民主国家出台 , 但是它只是出自卫生部长的要求 , 并未经议会批准 。 在反对派和民间社会的大规模抗议之后 , 该节法令被取消 。埃斯所说的议会监督 , 对民主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 因为正如埃斯所言:“议会作为一个意见平台 , 人们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 , 并形成不同意见 。 在民主国家 , 总会有多种方案 。 ”但问题在于 , 如果行政权力足够大 , 就会采取措施来限制议会的权力 。 匈牙利已经限制议会活动了 , 这种情况也发生在很多其它西方国家 , 尤其是在非西方的实行西方式民主的国家 。四、信任只是一张纸人民对政治人物的信任又是如何呢?人民的信任一直被视为是民主政治的优势 。 毕竟 , 在民主社会 , 权力是建立在选票之上的 。 如果人民不再信任掌权者了 , 在下一次选举的时候 , 就可以不投票给现任掌权者 。 换句话说 , 现任掌权者失去了人民的信任 。但问题在于 , 在病毒流行之际 , 人民的恐惧感前所未有 , 他们希望强有领导人出现 , 成为拯救他们的英雄 , 并愿意为此接受对自由的限制 。 等到危机过去 , 人民又会希望这些英雄再变成常人 , 把在危机中失去的自由还给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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