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女生自杀案:她曾遭受无人知晓的暴力( 二 )

北大女生自杀案:她曾遭受无人知晓的暴力
2019年春节前 , 陶务还买了上万元的礼物 , 去了包丽家 。 林秀珠当时对他印象不错 , 嘴很甜 , 总是抢着帮林秀珠做事 , 甚至表示要全程操持 , 为林秀珠做一顿饭 , 但最后被包丽阻止了 。 林秀珠冷眼看去 , 他对包丽也不错 , 总叫她“宝贝” , 毫不避嫌 , 给她夹菜 , 时刻关注她的身体 。 林秀珠唯独讶异的一点是 , 陶务做客期间 , 林秀珠让包丽跟自己睡 , 但有两天晚上 , 陶务要跟她一起睡 。 这并不礼貌 , 但林秀珠性格柔顺 , 就由着两个年轻人去了 。林秀珠丝毫没察觉 , 那时的包丽已经小心翼翼 。 程珊珊记得 , 当时包丽带了陶务跟几个中学好友见面聚会 , 闲聊时程珊珊因为一个话题提了“初恋”两个字 , 陶务当即就变脸了 , 不再说话 。 包丽后来告诉程珊珊 , 回家的路上陶务开始大发脾气 , 她叮嘱程珊珊 , 以后在陶务面前再也不要提这两个字 。程珊珊当时还不知道 , 陶务已经开始翻看包丽过往的聊天记录 , 并据此指责她对自己有所隐瞒 。 很难知道两人在包丽家发生了何种程度的争吵 , 但陶务离开广东后 , 争吵与1月时相比程度已经大幅升级 , 陶务连篇累牍地责骂包丽 , 消息的滚动有时达到数十屏 。 他纠缠在一些细节里 , “他对你说了什么” , “你对他说了什么” , “你后悔吗” , 什么姿势 , 什么动作 , 什么感受 。 大多数时候包丽都不说话 , 也不反驳 , 只是静静地让陶务发泄 , 极少数时候 , 她反弹激烈 , 表明自己没有欺骗 , 并且让陶务端正自己的态度 。 只有一次 , 她说 , “什么玩意儿啊 , 你在说什么” , 这就是她最激烈的表达了 , 甚至算不上脏话 , 而这引来了更严厉的咒骂 , 就像一个人被按在水里 , 试图浮出水面时 , 又被更大的力量强行按下去 。 正是在连续数天的咒骂中 , 包丽开始软下来 , 感到痛苦和懊悔 , 她发现陶务已经开始失去现实感受力 , 比如她印象中两个人的某个亲密场景明明发生过 , 但陶务坚决否认 。 他沉浸在想象的痛苦中 , 无法自拔 , 包丽不得不主动提到去文身 , 以此证明自己的心意 。 正是顺着这个话题 , 2月5日凌晨 , 也就是2019年大年三十晚上 , 陶务提出以后想和包丽形成调教关系 , 包丽要叫他主人 , 要自称小狗 , 甚至在公开场合也要这样叫 。 和滔滔激流般的咒骂、质问、指责、赌咒发誓和痛苦剖白相比 , 这个要求是明确的 , 可达到的 , 甚至显得松弛而可爱 , 像一个情侣间隐秘的小玩笑 。 包丽立刻就答应了 。也就是在新关系正式确立的2月5日傍晚 , 陶务提出想给包丽拍一组裸照作为惩罚 。 起因是包丽在白天的聊天中曾提到“小母狗(包丽自己)变好看后跑了怎么办” , 陶务认为受到了冒犯 , 所以需要拍裸照得到补偿 , 而如果包丽要分手 , 他也可以把裸照公布到网上 。 包丽看起来很不安 , “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 陶务承诺会娶她 , 但这并没有打消包丽的顾虑 , 直到陶务强调 , “我喜欢 , 我想拍” , 她才下定决心配合 。此后一段时间内 , 像是有了新玩具 , 陶务不再提起包丽的过往 , 转而指导包丽看色情小说 。 重归于好后 , 大年初五 , 应陶务的要求 , 包丽去往山东青岛 , 在陶务家过完了剩下的春节假期 。 林秀珠记得 , 当时包丽提起过 , 陶务家结交的都是当地富贵人家 , 拜访亲朋好友都会带上她 。 除此之外 , 林秀珠没有听包丽谈起过陶务家的家庭氛围如何 , 陶务的父母是否幸福 , 又是怎样的性格 。 后来在聊天记录中 , 林秀珠才看到 , 陶务曾早早叮嘱包丽 , 要学会打麻将 , 好陪他父母 。在后来接受采访时 , 陶务解释称 , 男生对处女问题或多或少都会介意 , 而他跟包丽的争吵并不是因为包丽是否是处女 , 而是包丽对他有所隐瞒 。 他说自己没有安全感 , 所以对包丽不信任 , 主人与狗只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 , 不存在逼迫关系 , 他还将自己对包丽过往性经验事无巨细的逼问定义为“讨论” , 他甚至声称 , 两人之间不存在争吵 。那时的包丽可能已经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 她虽然向明婷提到自己和陶务 , 看起来一切都太合适了 , 但她也说起陶务小时候喜欢打架 , 喜欢看黑帮电影 , 每次生气都很恐怖 , 很像会家暴的人 。 但当时新的亲密关系正在形成 , 两人也拜访了双方家长 , 包丽并没有提到是否会因为那些不确定的隐忧而分手 。从未求救2019年春节过后的2月与3月 , 从微信聊天记录来看 , 两人的关系相对平静 , 但当时陶务性格里的另一面显然已展露无疑 , 比如4月23日 , 包丽答应去陶务家陪他过夜 , 但等她深夜聚餐结束准备出发时 , 陶务却不再回复微信 。 等待了20分钟后 , 包丽打车回学校 , 但半夜2点多 , 陶务发来了狂风骤雨般的语音咒骂 , 他质疑包丽回学校的动机 , 要求包丽未收到微信回复就应该继续等下去 。 他的话语毫无逻辑 , 在温和的道理与恶毒的脏话之间 , 完全是无缝切换的 。包丽试图跟他理论 , 但只回复了几句话就全面投降 , 主动提出立马再赶回陶务家 , 那时已是深夜2点多 。 而这 , 再次招来更加严重的咒骂 。 在暴怒的情绪中 , 陶务提出分手 , 态度坚决 , 还一度拉黑了包丽 。 这本来应该是包丽的一次机会 , 但第二天 , 陶务的情绪消退 , 又跟没事一样 , 邀请包丽去看电影了 , 包丽也答应了 , 她当时本就不理解陶务的分手要求 。这种情绪的切换 , 包丽应该体会很多 。 在随后5月5日的一次争吵中 , 陶务再次提到分手 , 过后 , 他用了几百字表达歉疚、悔恨、感谢和祝福 , 温柔缱绻 , 深情款款 。 包丽困惑地问:“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你 , 是那个说话又毒又贱的 , 还是冷静以后又温和说好话的?”陶务说 , 也许两个都是他 。 那次分手聊天的结尾处 , 陶务说:“下辈子吧 , 你把欠我的东西都还我 。 ”当时陶务已经开始经常性地在聊天中提到“爱情”“下辈子”“生死”“活着”这类词语 。 与之伴随 , 他和包丽的称呼由曾经的“主人”和“小狗” , 变成了“妈妈”和“娃娃” 。 他会向包丽撒娇、认错、耍赖 , 也会在转瞬之间暴怒、咒骂、训斥 。 在后来的一次聊天中 , 陶务曾提到 , 在恋爱初期 , 自己之所以看起来阳光而自信 , 是因为他跟包丽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 。 显然包丽正被他带着 , 走向只有两个人的关系深处 。包丽唯一一次有机会逃脱 , 可能是在5月14日深夜 。 那一次 , 陶务长篇大论地抒情、道歉 , 姿态低下地撒娇 , 请求原谅 , 但包丽没有心软 , 原因是 , 陶务对她动手了 。 那应该是陶务第一次动手 , 包丽说:“才8个月 , 你就打我了 , 我对未来没那么有信心了 , 我不能固执地跟别人说 , 我很确定 , 这就是我的幸福 。 ”她已经意识到 , 陶务需要爱人感到痛苦 , 她说:“你明明最喜欢的就是要妈妈哭 。 ”陶务没有否认 , 他最后说:“相信你爱我 , 所以我不能放你走 。 ”他还宣称自己发烧了 。 但在长达四五个小时的拉扯中 , 包丽非常坚决地拒接陶务的视频、语音 , 因为害怕自己无法面对 , 直到清晨睡去 , 她也没再理会陶务 。包丽的内心显然是挣扎的 。 5月14日下午 , 她发布了一条公开微博:“地球最强白眼狼逻辑 。 ”一则她自己的微博截图显示 , 之后她甚至将陶务的微信备注名改成了“白眼”和“狼”两个表情图案 , 意思是“白眼狼” 。 当天午夜 , 包丽又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要说因为不忍心放弃已经付出过的 , 所以才不舍得分手的 , 其实恰恰是你 。 对于我来说 , 生命的全部意义在于 , 遇到那个最合适的人 , 用尽我所有精力 , 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让我们成为所有爱情的楷模 。 我明明已经把你当成了这个人啊 , 偷偷描摹着未来 , 暗暗交付了我的所有 。 要我怎么舍得跟你道别 , 但我真的害怕我们不会幸福了 , 害怕辜负了我一生的期待 , 我是自私的吧 。 ”和所有的分手一样 , 她的决心里还留有一丝犹豫与不安 , 她没有向任何人求助 。 程珊珊记得 , 第一次暴力后的6月6日 , 当时还在北京上学的她找过包丽吃饭 , 包丽提到陶务很介意她不是处女 , 两人一起分析和吐槽了陶务的逻辑 , 但包丽丝毫没提到陶务打了她 。 程珊珊说 , 包丽的语气完全不是在寻求建议和安慰 , 相反 , 更像是朋友间发泄式的吐槽 , 她也没有劝说朋友分手 。 那时候 , 她早已跟陶务再次和好了 。 事实上 , 程珊珊说 , 包丽可能是那种很难发出求助信号的人 , 她一直都是这样 , 连朋友圈都永远是欢快的、幽默的、美好的 , 在北大校园里 , 朋友们几乎从未见过她以憔悴不修边幅的面貌出现 。 林秀珠也记得 , 那半年 , 每次打电话 , 她总是习惯性地问一句 , 陶务对你好吗?包丽总是回答 , “挺好的” 。 从言语到自杀陶务的冷静出乎常人 。 2019年12月 , 我联系上他 , 他拒绝接受采访 , 但语气礼貌乖巧 。 他会叫采访人员“哥”“姐” , 甚至表达感谢 , 就像在一个普通聚会场合迎来送往 。 在接受新京报《我们》视频采访时 , 他解释称 , 社会舆论并没有对他形成心灵冲击 , 因为包丽的离开已经足够让他绝望 , 相比之下 , 其他事情都显得次要 。 他坚持认为 , 自己和包丽是高度契合的 , 不愉快只是他们交往当中很小的一部分 。 但事实上 , 在陶务第一次动手后 , 两人只经历了不到一个月的相对平静 。 2019年6月11日起 , 两人关于包丽的过往性经验的争论 , 再次变得极度频繁 , 当天陶务还描绘出自己理想的爱情图景:“我就是希望 , 你能霸道地抱住我 , 告诉我 , 不许要别的 , 这辈子只能要你 , 告诉我 , 如果离开我 , 你活不下去 。 ”这是聊天记录里 , 陶务第一次非常明确而直接地提到爱情与死亡的关联 。 提起这个话题时 , 陶务在驾校 , 当包丽试图跟他就事论事 , 他立刻提到自己在学车 , “一会儿真的控制不住情绪就麻烦了” 。 在连篇的咒骂中 , 陶务提出要求:“你之前不是还答应我 , 你离开我就去死吗?你去吗?是你答应我的吧?嗯?”像是在咒骂的狂风中找到一个方向 , 包丽立刻说:“我答应你 。 ”陶务紧追不舍:“你答应我什么?”包丽说:“你会看到我对你的爱 , 好好学车吧 。 ”陶务不满意:“你闭嘴 , 你说 , 你不许我去找别的娃娃 , 你说啊 , 你求我啊 , 我就是想你爱我啊 , 你为什么不肯啊 , 你求我啊 , 快点 。 ”包丽不理他 , 陶务立刻电话打过去 , 包丽未接 , 但顺着话头哄了他一句:“请及时来提取你的娃娃 , 逾期将丧失你终生唯一的娃娃 。 ”陶务问:“在哪里提取啊?”包丽沉默 。陶务问:“我的娃娃没做傻事吧?”这是在两人的对话中 , 第一次提到有关行动的词语 。 一根引线伸了出来 。 随后 , 6月13日下午 , 在陶务持续几百条消息的咒骂后 , 包丽在宿舍割腕自杀 。 根据林秀珠的说法 , 那一次割腕闹得不大 , 所以舍友并未报告老师 , 远在广东的林秀珠更是一无所知 。已经有些人觉察出异常了 , 比如有人发现 , 1.65米的包丽从90多斤瘦到80多斤 , 脸色总是苍白 。 朋友圈的互动也少了 , 过去她打开朋友圈 , 会从头赞到尾 , 不落下一条 , 还热情评论 , 现在大家几乎无法看到她的身影 。 程珊珊后来才想起 , 包丽还跟她抱怨过 , 陶务总需要陪伴 , 甚至因此不让她去上课 。随后 , 从7月中旬开始 , 因为包丽的初恋 , 陶务更加频繁地指责她 , 甚至发展到对包丽日常行为的检视 。 身体上的暴力也在升级 。 7月11日 , 陶务讲道:“上次我让你扇自己 , 你装了半天 , 说自己不会扇 , 那你今天怎么突然会了呢?你扇得真使劲 。 ”林秀珠和程珊珊后来都提到包丽曾向大学室友讲述 , 自己被陶务扇过耳光 , 狠捏手脚 。 但他又不许包丽提分手 。 7月14日 , 包丽试图分手 , 陶务威胁 , “我死给你看” 。 包丽已经意识到 , “这样的忍受只会滋长你的暴戾” 。 在某场争论中 , 她说自己“宁愿孤独终老” , 这句话刚打出来 , 原本在哀求的陶务立即提出要求 , 让包丽发誓 , 分手后再也不谈恋爱 , 为了获得保证 , 他要求包丽为他怀一个孩子 , 并且打掉 , 在几轮讨价还价中 , 这一提议最终变成了包丽去做绝育手术 , 并将病历单留给陶务 。北大女生自杀案:她曾遭受无人知晓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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