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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分半| 暗战

老陈呆立在车库 ， 手中紧紧攥着盖着公安部门印章的“通缉令” ， 脑子里乱哄哄的 。
半小时前 ， 正在上班的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 便陷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中 。 半个多小时里 ， 在对方步步引导下 ， 他逐渐对电话那头的声音深信不疑 ， 银行卡里的近10万元存款岌岌可危 。
还没待老陈回过神来 ， 另一个电话也在以“呼死”的速度拨向他 ， 发出防诈骗预警 。 他们是重庆市反诈骗中心的热线预警员 。
在重庆市南岸区金山路的一栋小楼里 ， 预警员们每天拨出的一个个预警电话编织成了一张密集的神经网 。
电话两头 ， 诈与反诈 ， 看不见 ， 世界电信日刚刚过去 ， 斗智斗勇的“暗战”却时刻上演着 。
谁是骗子？
老陈年过5旬 ， 和老伴在南岸一楼盘做清洁工 。 近日 ， 他接到一个电话 ， 对方自称是公安局的 ， 说他涉嫌洗钱 ， 已被列为网络逃犯 。 最初 ， 老陈并不相信 ， 对方随即发来一张“通缉令” 。
老陈顿时如五雷轰顶 ， 火急火燎地想力证清白 。 对方一副热心的样子 ， 指挥老陈保持通话 ， 把银行卡上的钱转至“安全账户” 。
期间 ， 一个显示“96110”的电话连续呼入 ， 心烦意乱的老陈被扰得不耐烦 ， 按下通话键就开骂 。
“你好 ， 这里是重庆市反诈骗中心 ， 你可能接到的是诈骗电话……”
“关你什么事？我看你才是骗子！”
老陈气冲冲地挂断电话 ， 继续和来电的“警官”通话 。 “警官”严厉呵斥了老陈 ， 订下规则：任何呼入电话都不要接了 。
老陈不知道 ， 这多次打来的电话是反诈骗中心预警员刘莉拨出的 。 她所在的重庆市反诈骗中心成立了主动干预型的电阻团队 ， 可以对异常呼入或呼出电话进行预警 。
就在刚刚 ， 预警信息提示 ， 老陈与异常电话通话时间较长 ， 预警标注为紧急 ， 刘莉把座机揽到手边 ， 打开免提 ， 拨打号码 。
没人接！重拨！挂断！再重拨！被当成“骗子”的刘莉没有放弃 ， 她又通过公安系统的短信发送平台 ， 连续向老陈手机发送了5条预警短信 。
没有回音 ， 刘莉又寻找其他可能联系上老陈的办法 ， 几经辗转找到了老陈的同事——车库管理员老赵 ， 让他及时制止了老陈的转账 。
惊险之余 ， 刘莉没来得及听老陈的感谢 ， 因为新的预警信息又跳了出来 。
快 ， 是反诈骗热线预警员们工作的第一要诀 。 “这就是一场争夺战 ， 简单说就是我们跟骗子在争夺时间 ， 比谁快 。 ”刘莉说 。
在重庆市反诈骗中心 ， 像刘莉这样的预警员有8名 ，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根据系统发现的异常呼入 ， 向当事人进行预警 。 顺利时 ， 一次就打通电话 ， 并在30秒内确定当事人没有被骗 ， 这也是他们成就感的来源 ， 既能及时止损 ， 又可精准科普 。
但是 ， 一通通紧急呼叫的拨出 ， 并没有想象那么顺利 。
有时电话刚接通就被对方挂断；有的提示一直在通话 ， 无法打进去；还有的先入为主 ， 认为热线预警员才是骗子 ， 开口就骂……
四分半| 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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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反诈骗热线预警员而言 ， 职责要求他们坐在位置上 ， 随时准备拨出电话 。
“预警员几乎都被当骗子挨骂过 ， 有人还当场被骂哭 。 ”在刘莉看来 ， 这是一份需要坐得住 ， 又有极大耐心的工作 。 她还曾遇到过有人接电话时淡定自若说没受骗 ， 事后却打电话抱怨他们劝阻不力 。
说话间 ， 刘莉眼睛并没有离开电脑 。 对她而言 ， 职责要求她坐在位置上 ， 随时准备拨出电话 。 一部座机上的按键 ， 她早已烂熟于胸 ， 目光落在电脑屏幕弹出的预警信息上 ， 指尖已快速准确按下了电话上的数字键 。
明暗较量
黄涵没有老陈那么幸运 ， 一通“警官”来电占用了她1小时时间 。 当她醒悟过来 ， 看到预警员发来的信息时 ， 已被骗走10余万元 。
类似这样的案例 ， 重庆市反诈骗中心民警张明波看过太多 。 在他们发现的诈骗电话里 ， 从冒充“公检法”到冒充电商客户 ， 从贷款诈骗到“杀猪盘”……花样不断翻新 。
【四分半| 暗战】受骗者以为自己仅仅是在和一个人通话 ， 其实背后往往是一个诈骗团队 。 他们制定专门的“话术+剧本” ， 或利诱 ， 或恐吓 ， 或虚张声势 ， 从场景设计到聊天内容 ， 每种套路都有几十句甚至上百句台词 。 凭借这些话术 ， 骗子将不同文化程度的受害人骗得团团转 。
四分半| 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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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诈骗热线预警员拨打电话中 。
有诈骗 ， 就有反诈骗 。 看不见骗子 ， 过招却是实打实 ， 从线上到线下 ， 预警员们争分夺秒 。
电脑屏幕上弹出预警信息 ， 预警员赵珊习惯性搭在座机上的手指 ， 快速拨出电话 。 电话那头一直占线 。
联系不到当事人 ， 赵珊转入线下 ， 紧急协调辖区派出所民警上门劝阻 。 可当民警赶到当事人家里时 ， 敲门半天都没反应 。
得赶快把当事人找到 。
赵珊与同事们快速展开分析：“一般骗子会引导当事人转移 ， 银行、酒店都有可能 ， 酒店场所安静 ， 方便骗子指挥当事人进行大额转账 。 ”
最终 ， 在赵珊的分析提示下 ， 派出所民警在一家宾馆找到了当事人 。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 还在与骗子通话 ， 差一步就完成转账 。 民警夺过手机质问对方 ， 电话立刻被挂断 。
骗子不甘心就此败下 。
他们设计了新“话术” ， 会在拨通诈骗电话伊始 ， 就“倒打一耙” ， 称有人会冒充民警打电话来劝阻 ， 要求当事人将劝阻电话拖入黑名单 ， 甚至还告诉当事人 ， 派出所民警也会上门劝阻 ， 但都是假警察等 ， 迷惑性较强 。
不久前 ， 赵珊根据系统信息 ， 给市民刘女士拨出预警电话 ， 接电话的却是一名男子 。 电话里 ， 男子异常平静 ， 表示自己没有受骗 。 赵珊捋了捋状况 ， 假意相信 。 挂断电话 。 她立即联系通信部门核查 ， 发现刘女士已在骗子的诱导下办理了“呼叫转移” ， 她刚刚那通电话实际上打到了骗子手机上 。
对张明波来说 ， 骗子的这些小伎俩已见惯不怪 ， 他们的工作就是见招拆招 ， 想尽一切办法对当事人进行预警 ， 避免损失 。
主动出击
在容易困顿的午后 ， 预警员赵珊盯着电脑屏幕 ， 手伸向一旁的水杯 ， 想喝口咖啡提神 。 突然 ， 一条预警信息弹出 ， 她眉头紧蹙 ， 完全没留意到水杯里的咖啡早已见底 。
预警信息显示 ， 市民张先生正和一个可疑号码通话 ， 对方谎称手中有大量一次性医用口罩对外出售 。 赵珊一遍遍拨打张先生电话 ， 想提醒他这可能是诈骗 ， 但当电话终于接通时 ， 张先生已向骗子转款5000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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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庆市反诈骗中心 ， 一个个主动拨出的预警电话编织成了一张密集的神经网 。
“钱只要还在银行卡里 ， 警方就有机会 。 ”赵珊知道 ， 接下来的时间争分夺秒 ， 因为现在的电信诈骗都是团伙作案 ， 他们在得手后可能会在几分钟内就把钱分流到二级账户、三级账户 ， 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快速响应、冻结对方账户 ， 追踪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
赵珊立即在反诈联动平台上输入骗子的电话、银行账号和诈骗手法等 ， 将数据共享给反诈骗中心的资金处置组（金融机构）、信息处置组（电信运营商）、应急处置组和预警反制组(公安机关) ， 各组分工开展处置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 驻反诈骗中心的一银行工作人员反馈 ， 嫌疑人账户成功冻结 ， 但钱已分两笔转入下级账户 ， 分别在另外两家银行 。
驻反诈骗中心的另两家银行工作人员继续追查 ， 又先后查询到4个相关账户 。
万幸的是 ， 钱还账户中 ， 没被骗子取走 ， 银行工作人员立即对涉案账户进行止付冻结 。
“用时4分20秒 。 ”看到止付结果 ， 负责预警反制的民警张明波松了口气 。
反制 ， 既防又打 。 反诈的较量不仅追着“劝阻” ， 也忙着“截钱” 。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反诈骗中心上演 ， 高峰期每天曾多达上百起 。 “这个金额不大 ， 处置起来相对简单 ， 如果遇到大警情 ， 金额大 ， 涉案银行多 ， 你可以看到中心的工作人员到处跑 ， 忙着打电话对账号 。 ”张明波说 。
通讯诈骗的特点是快 ， 要“跑”赢诈骗团伙 ， 就得“以快制快” 。 为此 ， 重庆市反诈骗中心协调银行、通讯商合署办公 ， 银行快速查询涉案资金流向 ， 紧急止付 ， 通讯运营商对异常呼入或呼出电话、网络改号电话等采取拦截、关停、屏蔽 ， 利用大数据分析的技术手段 ， 与犯罪分子抢时间 。
近一年来 ， 重庆市反诈骗中心拦截恶意呼叫9100多万次、诈骗短信1000万余条 ， 电话、短信类诈骗案件大幅下降；预警高危受害人12万余名 ， 避免损失约15亿元；联合银行金融部门快速处置涉诈警情1.5万起 ， 止付冻结涉案资金6亿多元 。
挂断又一个预警电话 ， 赵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 但电话的两头 ， 与诈骗团伙的暗战还在持续……
（为保护隐私 ，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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