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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揭秘》第三章 武林初试水

文/吾非羊 插画/潘月来从南京回到上海后 ， 我低迷的事业突然有了起色 。在两年时间中 ， 我创作了几篇脍炙人口的作品——从评论《那些忧伤的年轻人》、《悲愤的千里马》到《心底的中国》 ， 又创作了几部纪录片 ， 写了大量的影评作品 ， 还办起了文化和政论沙龙 。 约稿的邀请纷至沓来 ， 我埋头于文字创作和攀升的阅读量中 ， 工作到忘我 。不幸的是 ， 由于过量的劳动和巨大的压力 ， 加上缺乏运动 ， 我的身体垮了 。 在一个冬天的早晨 ， 走在路上的我忽然胸口发紧 ， 眼前发黑 。 进了医院 ， 做了各种检查 ， 从抽血到CT到心电图再到核磁共振 ， 医生警告我 ， 我的心脏、颈椎都出现了问题 。 而在另一方面 ， 在精神卫生的层面上 ， 我出现了失眠、焦虑、易怒、妒忌、怀疑、无所适从的失败感等忧郁症症状 。躺在不管是外形还是内部结构都很像一口棺材的核磁共振机里 ， 巨大的声波像刀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 头上的盖子让我透不过气 ， 我感觉就像自己是一具即将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我忽然想到我短暂的一生是多么的无趣啊 。 除了工作 ， 我几乎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 。 我也对我的父母、妻子、女儿亏欠太多 ， 没有花费时间给予他们应有的陪伴和关心 。 我的一生 ， 或许就是这样了无生趣地来 ， 再了无生趣地走 。当我爬出核磁共振的这口“活棺材”时 ， 突然接到了很久没有联系的朋友童采访人员的电话 。 他在电话里大声的说：“在哪家医院？我来找你 ， 你要学武术！把身体搞好 。 ”在老童热情洋溢的邀请下 ， 我感觉盛情难却 ， 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他说的这个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太极拳 。 即使我内心有一百个不愿意 。这就有了开篇时的一幕 ， 我跟着老童到了浦东一个大公园的“拳场”拜访他的太极拳师父王老先生 。 王师父是杨氏太极拳的传人 ， 几十年来一直在公园教授杨氏太极拳 ， 拥有一大批学生 。在老童用大扫帚扫开黄树叶在小树林里开辟出来的一片空地上 ， 80多岁的王师父端坐在简易的马扎凳上 。 我被要求和他的学生一起 ， 站成数排 ， 一起跟着练拳 。在“拳场”练拳是一个传承了最起码有一百年的规矩 。 师父站在前面 ， 正面对学生演示动作 ， 后面一排是比较老资格的学生 ， 以此类推 ， 最新的学生则站在最后一排（比如我） 。 当师父年老力衰而不能演示拳法时 ， 他则坐在一边监督学生练拳 ， 指出动作的要领和纠正学生的动作 ， 而在第一排带领大家的练习的徒弟 ， 则是辈分最大或者以后可能会接替师父“掌门”之位的徒弟 。王师父的一个女徒弟站在最前面领操 ， 他们练习的是由王师父的师父从他的师父那里学来的杨氏太极拳 ， 而杨式太极拳最著名的传人是杨澄甫先生 。 在王师父徒弟的演示下 ， 大家打起了传统太极拳 ， 我也看着别人 ， 模仿着打 。王师父教授的还是老式的传统杨氏太极拳 ， 这其中包括了几十种缓慢的套路动作 ， 它最早有108种样式 ， 后来简化为48式 ， 而最普及的是解放后重新整理的24式杨氏太极拳 。 每一种招式根据其动作做了诗意化的想象命名 ， 类似古希腊人对着天空 ， 根据星星的排列位置命名为各种星座 ， 如人马座、巨蟹座、天秤座 。我记住了几个最为著名招式 ， 把两个手上下交错叫“手挥琵琶” ， 把一个手像鸡爪一样抓起来悬空提着叫“单鞭”；双手上下像捧着一个大石球再把这个大石球从胸口正前方搬到右腿上叫“搂膝拗步” ， 把两个手舒展开 ， 将人体重心再往后倒 ， 再伸出一条腿叫“白鹤亮翅”；把两手握拳向中间合拢叫“双风贯耳” ， 一只脚站着而一只脚提起来叫“金鸡独立” 。据日本武术家松田隆智的分析 ， 到了晚清 ， 由于原始太极拳——陈家沟太极拳的后人陈长兴将“不传外人”的太极拳传于杨露禅 ， 再通过杨露禅、杨班侯、杨健侯和杨澄甫三代人将陈氏太极拳进行了改造优化与传播 ， 延伸出“杨氏太极拳” ， 使得太极拳走入北京 ， 走进上层 ， 也走向了全国 。杨氏太极既有“小架”中快打快进的格斗搏击优势 ， 又有“大架”中的“缠丝劲”和“太极八劲”的近身格斗术 ， 使得杨氏太极第三代传人杨澄甫成为民国时期著名的武术家 ， 折服了南来北往的各路高手 。 而杨氏“大架”太极松静缓慢的节奏 ， 美观舒展的造型 ， 呼吸吐纳的舒适 ， 消耗体能少 ， 健身功能强 ， 较易被不同年龄层次的男女老弱接受和学习 ， 也深受社会名流和文人墨客的喜爱 。 在此过程中 ， 与其他一些传统拳种一样 ， 太极拳的现代演进过程 ， 由于文人的加入和改造 ， 其本身简朴的拳理 ， 被加入了佛道哲学、气功玄学和臆想诗意 。由于太极拳在晚清民国期间的快速传播 ， 加之当时中国武术界呼吁的“保国强身”提升国民体魄的武化教育运动以及当时国民政府的支持 ， 柔和舒展 ， 健身养生的太极拳在如此的历史机遇下被迅速推广 。 较之其他快速猛烈的拳种 ， 更易被各阶层的民众接受 。进而到了解放后 ， 太极拳被改进为了新中国首批全民运动型健身拳种而得到了大规模传播 。 而在此一过程中 ， 杨澄甫的徒弟们可谓功不可没 。 这些人包括傅钟文、田兆林、褚桂亭等以及第三代的张玉等人 。说实话 ， 我跟着王师父他们打完一套老式的杨氏太极拳 ， 让人感觉浑身舒畅、心情愉悦、身体微热 ， 这种缓慢而低耗能的柔性体操 ， 非常适合我这样的羸弱文人 。 王师父也笑眯眯的希望我继续学下去 。 当天 ， 他们就拉我进了他们的太极拳学习交流群 。这样 ， 我就算进入了武术界 ， 成了一个初入中国传统武术门槛的票友 。 和所有初学者一样 ， 我就像一张白纸 ， 进入了武林 。 这张白纸 ， 谁都可以在上面涂抹画画 ， 因为这张白纸确实什么都不懂 。别人说什么 ， 我都会信以为真 ， 就像一个灵敏度不是很高的街头自动售货机投币口 ， 不管你往里面扔什么 ， 比如一毛钱、五毛钱、一块钱还是游戏机币、小的圆形铁片还是什么其他东西 ， 投币机都会把它吞下去 。为了学好太极拳 ， 我买了各种各样的太极拳的拳谱 ， 诸如什么嫡传杨氏太极、秘传杨氏太极、某传杨式太极、太极内丹功、太极大架、太极小架 。 如果说世界上有哪一种体育运动的书名目最多 ， 派系复杂 ， 巨著云集 ， 可能就是太极拳了 。 但是 ， 无一例外 ， 看这些书的收获就是搞的我头晕目眩 ， 分不清东南西北 。例如在一本谈太极拳的“巨著”中 ， 介绍了一个王师父和我说的太极拳最简单的“起势”动作 ， 也就是一个人微蹲 ， 屏气凝神 ， 准备把手抬起来“抱球” ， 再把一个脚跨出去的预备姿势 。关于这个“起势” ， 作者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的长篇大论 。 从气功谈到阴阳五行再谈到中医经脉再谈到中国古人的宇宙哲学 ， 其中的“虚灵顶劲”、“沉肩坠肘”、“含胸拔背”几个要点就写了好多字 ， 但是把这些看完后 ， 我还是没有能理解其中深奥的含义 ， 不清楚作者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 在我订阅的一本专业的武术杂志中 ， 三分之二的内容是谈太极拳在哪里举行论坛、研讨会、表演 ， 大师云集诸如此类 。除此之外 ， 我又加了些谈太极拳和传统武术的QQ群 。 在这些群里 ， 我遇到了一些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 ， 每天在大谈玄学和天人合一 。 但我总是隐隐的觉得 ， 这些借网络来推销自己的武术绝学的宣传套路 ， 对我这样一个初学者来说 ， 总之吧 ， 没啥好事 。 后来 ， 我总结了下 ， 这些确实是些套路 。在武术界 ， 你的个人代码 ， 也就是一个武术练习者的身份辨认 ， 是你的辈分 。比如 ， 你到了一个太极拳的群 ， 首先你要自报家门 。 一般是 ， 他们会问你 ， 你学的是杨氏、陈氏、吴式、郝氏、武氏还是什么氏的太极拳？之后 ， 问你在哪里 ， 哪一个城市 。 最最重要的是 ， 你的师父和门派是谁？如果你的师父的师父是杨澄甫的徒弟 ， 那么你就能获得极大的尊重 。 如果群主是杨澄甫的第四代徒孙 ， 而你也是杨澄甫的第四代徒孙 ， 那么你和群主就是“师兄”相称 ， 距离感就一下子拉近了 。 假若你晚一辈 ， 你就要叫群主是“师叔” ， 假若你高一倍 ， 你就要叫群主是“师侄” 。之后 ， 你和群友或群主彼此认了亲 ， 归了祖 ， 排了辈分 ， 那么大家的讨论热点就会集中在自己的师父有多厉害、师父的师父有多厉害 ， 杨澄甫宗师有多厉害 ， 讨论的焦点就成了类似李仲轩老人回忆民国武林的口述历史武术小说《逝去的武林》（关于这些武林轶事 ， 在本书接下去的章节中会有大量篇幅介绍） 。如果你什么都不是 ， 也没有师父 ， 也没有门派 ， 只是自己看书或者网络视频学习太极拳 ， 那么 ， 就会有一些“大师”出现 。 他们会用各种办法显示他自己掌握了很多的绝技和武功 ， 这些“大师”会不断地暗示你 ， 你最好选择他做你的师父 ， 因为你天生就要准备传承他的绝世武功 。我在网上遇到了这样的几位“大师” 。这位“大师”出现在好几个QQ群和微信群 。 他自称得到了一位老一代武术宗师的秘籍和口授 。 当群友在群内讨论太极拳时 ， 他就会出来说几句似是而非 ， 玄而又玄的话 ， 什么“气”啊 ， 什么“化”啊 ， 让你搞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玄妙高深的东西 ， 这些言论的特点就是“假、大、空、玄” 。 没有实质性的武术技术内容 。 这位大师对于其他的拳师会做出大量的批评 ， 如谁谁架子不对 ， 谁谁拜的师父不是正宗的 ， 从贬低对方的技术一直到贬低对方的私德 。 然后他会发一些人家拍摄他自己练功的小视频 ， 比如推手啊 ， 发力一掌把人打出去；或者一个人和他推手 ， 对方会情不自禁的浑身颤抖如同得了疟疾而“打摆子” ， 或者犹如跳大神和帕金森症患者之类的 。 之后 ， 初学者会被这位大师强大的武功震撼到情不自禁的赞叹 。 而且这些大师普遍都懂得中医、算卦、气功、看相等等 ， 好像是无所不能的中国“传统”文化百科全书式的人物 。当你开始赞叹他的时候 ， 他就会和你说 ， 其他人的练的拳都不是真功夫 ， 只有他得到了某位大宗师的秘传 ， 武功的最高境界不是打人 ， 而是天人合一 ， 修炼羽化修仙 ， 获得某种超能力 。 如果你想学到真功夫而又不花力气 ， 秘诀就是要跟他学他的秘籍和绝技 。当然 ， 当你要去向他请教的时候 ， 首先是加他个人QQ和微信 ， 然后他要口授你一些神神叨叨的秘籍 。 在两人私聊的时候 ， 他会发给你联系方式、地址 。 这些地址往往是在一些居民小区和公园 。 当然 ， 大师在透露给你绝世武功时 ， 他会暗示 ， 基础教学并不收费 ， 但是要学好功夫就要拜师 ， 而拜师 ， 就是好好的对待他 ， 师父要什么你就要满足他 ， 包括钱 。 而这些钱 ， 并不是给师父的 ， 而是为了继承和光大门派的武术和绝世武功 ， 当然 ， 你捐助光大门派和绝世武功的钱财 ， 主要是给他去办理 。还好 ， 我及时看穿了这位大师的把戏 。因为有群友善意的给我打了“网络拜师预防针” 。 他曾经为了学拳 ， 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江西的大师 ， 传授了他一套价值学费一万五千元的“庐山升龙霸”（日本动画片《圣斗士星矢》中动漫人物紫龙的绝技） ， 当他付了钱后 ， 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 但是“学费”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发现这位一直在暗示我要拜他为师的大师的“拳法研究中心”是设立在一个类似公共群众健身空间的地方（包括公园、绿地、小区花园、一些公共建筑的门廊和雨棚下诸如此类） ， 而他掌握的绝技也是神乎其神 ， 无所不能 ， 最终实现天人合一修仙的境界 。我只好婉转的谢绝了这位大师的盛情 ， 我和他说 ， 我要的是身体强壮和能够打倒比我强壮的人 ， 而不是什么天人合一 ， 而最关键的是 ， 我是一个穷苦人 ， 没钱 ， 我想学绝技但是我一毛钱也不想掏出来给他 。我的最后一个回答 ， 让这位大师彻底放弃要传授我传授绝世神功的念头 。在网络武术群中折腾了一段时间后 ， 我觉得我得认真的找一位真正的武德高尚、教学严谨、武功高超的武术家做我的师父 。 可我的师父在哪里呢？（善意警告：《武林揭秘》中所有文字和插画具有原创作者版权 ， 授权凯迪网络首发 。 如遇机构或个人发生抄袭、剽窃、洗稿、非法转载等本作品的非法行为 ， 作者已委托上海金茂律师事务所徐丽锦律师处理版权法务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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