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望■《富春山居图》曲折离奇的六百年( 三 )


有清一代 , 残余的《富春山居图》继续在一个一个收藏家手中流浪 。 先是被丹阳张范我收藏 , 而后转手泰兴季寓庸 , 接着由平湖高士奇以“六百金”购得 , 随后成为王鸿绪的藏品 。 王氏死于雍正元年(1723) , 不久即家道中落 , 由家人拿出来到苏州售卖 , 为沈德潜所见 , 他在卷后写下了非常感慨的一段:“计詹事(高士奇)、司农(王鸿绪) , 品地声势 , 极一时之盛 , 今不过三四十年 , 如春花飘零 , 云烟解散 , 而山人笔墨 , 长留人世间 , 洵秾华难久 , 而淡寂者多味外味也 。 ”
因为索价过高 , 苏州无人买得起 , 王家的这位仆人不久就转去扬州碰运气了 。 可能是在那里 , 被朝鲜人安岐买去 。 七年后沈德潜在京师重又见到此画(此时已为安氏所有) , 还颇不以为然 , 觉得安氏不过“惟侈宝玩之多、贾值之重 , 以为豪举” , “此卷亦未为得所也” 。 他的不屑或者也有点道理 , 因为这样珍贵的画卷 , 在安氏自己的《墨缘汇观》中仅列在附录中 , 卷中也没有他的印记 。
假画被乾隆野蛮题跋
到乾隆年间 , 安家也败落了 。 乾隆十一年(1746) , 安家想把家藏的一些精品打包卖给大学士傅恒 。 傅恒毫无艺术欣赏眼光 , 视之为不能吃不能用的没用玩意儿 , 却又介绍给乾隆皇帝 , 最后这位天底下最大的主顾以“二千金”把这批字画都买下了 , 收入内府 。 —这是乾隆自己说的 , 颇有自我吹嘘的意思 。
此时问题就来了 。 就在前一年 , 乾隆已经收了一个题为“山居景”的黄公望的画卷(因自题中有“子明隐君将归钱塘”句 , 习称“子明卷”) , 现在又出来一幅 , 到底孰真孰假呢?经过对比 , 乾隆认为之前收的一个卷子乃是真 , 不过后者“画格秀润可喜 , 亦如双钩下真迹一等 , 不妨并存” 。 从此对“子明卷”更加珍爱 , 而把后来收入的这一卷(又称“无用师卷”)打入冷宫 。 直到嘉庆修《石渠宝笈》三编时才录入 。 其实因为“无用师卷”名声太大 , 乾隆也曾“骇以为更得《富春》” , 语意中“流露色厉而内荏的神情” 。
不过这一回被错认成赝品 , 倒使真迹因祸得福 。 “子明卷”因被认为是真迹 , 为乾隆一再把玩 , 六下江南也带在身边 。 这位喜好题跋盖印犹如收发室老大爷的皇帝在上面的御题、御跋、御记、御识多达五十五处 , 密密麻麻满布山巅树梢 , 把个画卷弄得“满目疮痍 , 体无完肤” 。 后来实在无从下笔了 , 才恋恋不舍地题上“以后展玩亦不复题识矣” 。
此后 , 这个卷子就一直收藏在清宫 , 辛亥革命后归故宫博物院 , 1948年与2972箱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一同运往台湾 。
而那曾被火烧坏的前半截《富春山居图》 , 尚存尺五六寸 , “山水一丘一壑之景 , 全不似裁切者” , 清初由吴其贞持有 , 命名为《剩山图》 。 后流入辽阳人王廷宾手中 , 收入他的《三朝宝绘图》 。 有一位程正揆曾经天真地求当时持有《富春山居图》的季寓庸“为破镜之合” , 当然被拒绝了 。
然而自此之后 , 《剩山图》始终“绝迹江湖” 。 直到20世纪30年代 , 王廷宾的《三朝宝绘图》流入江阴一户陈姓人家 , 为上海汲古阁的曹友卿得到 , 拆开分售 , 找到的买家是吴湖帆 。 吴湖帆是用了家藏的一只周敦才换来了这幅残卷 。 他找到了这户陈姓人家 , 捡回了被当作废纸的王廷宾的题跋 , 又与沈尹默一同去比对了“无用师卷” , 这才确定此乃真迹 。 因此兴奋地在1944年的《古今》杂志上发表《富春山居图烬余本》一文 , 大捧“无用师卷”是“痴翁生平第一杰作 , 抑亦古今艺林神品之冠冕” , 而他自己的梅景书屋也有了“大痴富春山图一角人家”这么个新名字 。 20世纪50年代 , 经沙孟海牵线 , 以5000元巨款卖给浙江博物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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