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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后悔，我玩得太少了

王正方教育随笔：《真后悔 ， 我玩得太少了》真后悔，我玩得太少了
真后悔，我玩得太少了。真后悔 ， 我玩得太少了
文/王正方想起我这一生 ， 真后悔 ， 在童年少年时代 ， 我玩得太少了！我记得 ， 在我的童年少年时代 ， 我看到我的同龄人在玩耍与游戏中纵情地欢乐 ， 在自由奔放地放开自己的手脚 ， 放飞自己的心情 。 我看到他们纵情地狂奔 ， 跳跃 ， 大呼小叫 ， 放肆地欢笑 。 有时他们也天南海北地神侃 ， 虽然我听起来淡然无味 ， 他们却兴趣盎然 。 他们大脑的活力、四肢的活力以及整个生命的活力 ， 得到了极大地舒展、张扬、发挥与提升 。 可是 ， 我却不以为然 ， 因为我早已丢失了童心 ， 过早地成人化 ， 也过早地老成和麻木了 。 我几乎丧失了游戏的正常心态与情趣 ， 我已经不太会玩耍了 。 我以为 ， 他们这是在浪费宝贵的青春和生命 ， 要是将这些时间和精力用于读书学习 ， 那该多好啊！于是 ， 我将同龄人玩耍与游戏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学习；而我所谓的“学习” ， 就是读书 ， 读书 ， 死啃书本 ， 当蛀书虫 。 我很快读成了高度近视 。 成了高度近视以后 ， 我更加地不爱动弹而偏爱阅读了 。 我自以为书读得比别人多一定会比别人强 ， 殊不知 ， 我失去了在玩耍与游戏中接触山水 ， 接触森林田野动物植物的大好时机 ， 失去了接触大自然大宇宙的大好时机；我也失去了在玩耍与游戏中接触同伴、学习同伴、学习与别人协调关系和谐合作的大好时机 ， 失去了接触生产生活、接触社会实践的大好时机 。 我逐步变得孤僻好静 ， 沉默寡言 ， 惮于交际 ， 木讷愚笨 ， 呆头呆脑 。 更为可悲的是 ， 我已经不是一个在广阔天地里健康生存的自然人 ， 倒像是一只圈养在笼子里不会鸣叫不会唱歌不会飞翔的金丝鸟 。 而这只笼子竟然是自己给自己设置的 。 我的性格已经被扭曲了 ， 变得胆小怯懦 ， 畏首畏尾 ， 优柔寡断 ， 缺少勇于实践的意志、信心与魄力 ， 缺少迈开步子做大事难事的勇气、胆略和魄力 ， 缺少开拓、发展与创造的精神和能力……唉 ， 我似乎变成了一个半痴呆的书呆子、半迟钝的小老头 。 我几乎已经是一个愚人和庸人了！用不着教育机构再作进一步地改造 ， 我就已经成为一颗劣质的小小螺丝钉 ， 并且是一颗离开那个螺丝孔就毫无用处的小小螺丝钉了 。到了中年以后 ， 我才慢慢地体会到一个最原始最简单的道理：玩耍与游戏也是一门实践和学习的课程 。 它有利于儿童少年身心的健康发育 ， 有利于培养他们的实践精神、独立精神、协作能力、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精神 ， 有利于培养独立生活能力与社会活动能力 ， 有利于培养健康、积极和乐观的生活态度 。 总之 ， 它极大地影响着人的综合素质与综合能力 ， 也影响着将来事业的成败与生活的质量 。因为它是一种难以替代的实践和学习 ， 所以要是缺了这门课 ， 错过了童年少年和小青年时代 ， 等到完全成年以后 ， 再来补玩耍和游戏这门课 ， 就太晚了 。 我曾经缺了不少这样的课 ， 我终其后半生也未能完全弥补起来 ， 说起来实在很惭愧 。到了退休 ， 我变成了真正的老头子 ， 我这才回过头来向孩子们学习怎么玩耍 ， 怎么游戏；因为我不甘心 ， 我想要在我的晚年尽量地补上这一课 。 我想 ， 要是我与孩子们一起到了迪斯尼乐园 ， 只要我能胜任的游戏项目 ， 我都会与孩子们一起玩个痛快的 。 我常常喟叹 ， 要是我当年也能像我的那些好玩的同龄人那样 ， 我肯定会好得多 ， 起码我的综合素质会好得多 ， 我会有更大的潜力、后劲与造就 ， 我的身心健康、工作能力和生活质量也会提升许多许多 。中年有了孩子 ， 我忙于工作与生计 ， 无暇观察和研究儿童成长的情形和规律 。 近来有了小孙儿 ， 我才静下心来细致地观察研究儿童的心理与成长的轨迹 。 我看到十个月的小孙儿将他的拔浪鼓使劲地仍在地上 ， 然后望着我 ， 暗示我将他的玩具赶快给拾起来；我拾起来了 ， 他又再次扔下 ， 如此多次反复而不知疲倦 。 我知道 ， 婴儿对一件事物的注意力是十分短暂的 ， 有时一两秒钟便会转移 ， 而他却将这种注意力维持了几分钟 。 不懂得儿童心理、成长规律与教育规律的人 ， 也许会说 ， 这孩子恶作剧 ， 捉弄他爷爷哩！甚至他会感叹 ， 真是“人之初 ， 性本恶”呢！可是 ， 我却分明地观察到 ， 他是在他自个儿发明的游戏中 ， 反复地体会他的小手用力的方式、大小、角度以及物体运动的方位、状态与距离以及落地的声音；当然 ， 他也是在快乐地玩耍 ， 在玩耍中积累着生活的经验 。我说我玩得太少了 ， 并不是说我没玩过 ， 只是比起我的一些同龄人来说 ， 我玩得确实太少了 。 但是 ， 比起如今的大多数儿童少年 ， 或许我还有玩得比他们多的地方呢；正因为如此 ， 我才没有完全变呆变傻 ， 所以我还有救 。 譬如 ， 我也曾跟着那些大孩子在森林里呐喊狂奔过 ， 也采过蘑菇、地衣；我也曾在小溪里捉过螃蟹、蝌蚪 ， 在草坡上采过地瓜儿（一种野生小果实 ， 味道近似草莓） ， 在水边采过侧耳根；我也曾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或野地里 ， 与同伴们玩过铁环 ， 捉过迷藏 ， 跳过拱背、斗过鸡……那时没有玩具 ， 我也曾像同伴们一样自制玩具 ， 譬如我曾自制过竹水枪、竹手枪、竹蜻蜓、吹针筒、翻翻板、金钱棒等等 。 尤其让我得意的是 ， 我曾经自制过一种模拟青蛙叫声的玩具 ， 自制成功一种简单的土电话 ， 不用电池就能在十几米之间小声通话 ， 我还自制过一把二胡 ， 并学奏乐曲 。可惜 ， 实在太可惜 ， 这样的日子太短暂了！因为我刚满五岁 ， 父母就把我强行送进了学校里 。 在玩耍与游戏中 ， 我那沉睡的混沌的头脑刚刚才开始苏醒过来 ， 活跃起来 ， 我的眼睛刚刚才看见辽阔天空中的云彩和星星 ， 刚刚才看见广袤的原野上的草木虫鱼 ， 我的双脚刚刚才迈出稚嫩的脚步 ， 开始去独立地自由地行走 ， 我的双手刚刚才伸展开来 ， 开始去触摸陌生而好奇的事物；而这一切 ， 刚刚才开始 ， 就已经基本结束了！因此 ， 我真后悔 ， 在童年少年时代 ， 我玩得太少了！真是失去了的东西才更觉宝贵 。 若果我七岁上学 ， 我还有两年在玩耍与游戏中学习的时间 。 我感叹 ， 这两年的玩耍和游戏课 ， 对我的成长来说 ， 确实太重要了！曾有家长就孩子提前上小学的问题征求我的意见 ， 我都态度鲜明地说 ， 一般地说 ， 我是坚决不主张孩子提前上小学的 。 可是家长们往往对自己的孩子过分自信 ， 以为我小看了他们的孩子 ， 对我的主张不以为然 。 可到头来 ， 他们的期望大多以失望而告终 。不过 ， 我所谓的“玩” ， 是不包括如今的电脑游戏与电子游戏的 。 因为 ， 那是一种与世隔绝的虚拟游戏 ， 既不接触大自然也不接触社会 ， 从严格意义上讲 ， 那根本就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游戏 。我国大多数中小学里 ， 孩子们除了读书就是考试 ， 玩耍与游戏被沉重的课业压缩殆尽 。 孩子成了分数的奴隶与考试的机器 。 许多孩子成了旧教育思想、旧教育制度、旧教育方法的牺牲品 。 有的学校即使减轻了学生的一些负担 ， 而家长又用各种兴趣班、提高班、补课班以及家教的重负压在他们身上 。 的确 ， 这样折腾出来的我国学生 ， 其考试能力的确堪称世界之最 ， 可高分低能也是世界之最啊 。近日读到一位青年作家的文章 ， 他说 ， 要珍视和保护童心 。 童心 ， 就是“赤子之心” 。 “有了‘赤子之心’ ， 才能纵情地欢笑、嬉戏、游戏和梦想 。 有了赤子之心 ， 才会在游戏中体验到人生的乐趣、体验到真理的力量 。 在人类的历史上 ， 一大半的发明创造都来自于聪明人在游戏中获得的启示和灵感 。 哪一个科学家是在愁眉苦脸之中从事他的研究的呢？哪一个大文豪是在搜字刮句之中开始他的创作的呢？那玩苹果的牛顿和写《浮士德》的歌德 ， 显然都是最具游戏心态的伟人 。 他们是童心不泯的孩子 ， 也是科学巨匠和文化巨人 。 这两者是相通的 。 ”可喜的是 ， 现在懂得这个道理的国人逐渐多了起来 。 近日获悉 ， 成都锦江区部分学校尝试开设“游戏课”以推进素质教育 。 锦官驿小学从今年开始每周安排2—3节“游戏课” ， 还辟出“奇趣屋”供学生们游戏 。 他们还自编了两本“游戏教材” ， 专门教学生怎样玩耍 。我又读到 ， 英国颁布了一道法令 ， 为儿童设立了“游戏节” 。 我想 ， 我国这么不重视儿童少年的游戏 ， 我们不妨也搞一个游戏节如何？抑或干脆将儿童节改为游戏节如何？我们的时代已经是一个开放的时代 ， 但愿我们的孩子不再被封闭起来 ， 禁锢起来 。但愿我们的孩子不再重复我的故事 ， 不再在中年以后也像我似的遗憾地说 ， “真后悔 ， 在童年少年时代 ， 我玩得太少了！”【后记】我在刘永寿老师的博客里看到一则故事：有个妈妈在厨房里洗碗 ， 她听到小孩在后院蹦蹦跳跳玩耍的声音 ， 便对他喊道：“你在干什么？”小孩回答：“我要跳到月球上去 。 ”你猜妈妈怎么说？她没有泼冷水 ， 没有说“小孩子不要胡说”或“赶快进来洗干净”之类的话 ， 而是说：“好 ， 不要忘记回来哟！”这个小孩后来成为第一位登陆月球的人 ， 他就是阿姆斯特朗 。 这位妈妈不一定知道孩子的这一次游戏对孩子以后成长的具体意义 ， 但可喜的是 ， 她起码懂得必要的玩耍和游戏是孩子必不可少的功课 。 孩子玩耍与游戏 ， 甚至适可而止的“粗野的游戏” ， 既是旺盛精力的一个出口 ， 也是孩子体能、体格、智慧、意志与勇气的锻炼与培养 ， 还是对社会游戏规则的熟悉与适应的一种初步的实习 。 但我看到一位奶奶 ， 他见到小孙女与小朋友玩得很奔放很尽兴 ， 弄得气喘吁吁 ， 满头大汗 ， 便忧心忡忡地强行把孩子叫到她的身旁 ， 让她安安静静地陪她坐下来 。 一会儿 ， 孩子便像她这位老奶奶一样 ， 安安静静了 ， 于是老奶奶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 ——这就是某些中国人对孩子玩耍和游戏的典型态度 。 要是小孩子也像老太太一样 ， 只会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 小孩子岂不是病得不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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