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77--1》
长篇连载《77一1》作者：郭德茂）世界真是奇妙 ， 精彩！大到宇宙天体日月星辰 ， 小到电子中子质子纳米 。 这是上帝安排的 ， 如此奇妙 ， 精彩！这中间最奇妙最精彩的是人类 ， 是人的生活 。 陈子曰今年62岁 ， 他从大学教授的位置上退休了 。 他看上去依然生龙活虎 ， 完全没有垂老感 ， 完全不像是60岁的老人 。 他经历了很多 ， 感受了很多 ， 他想在晚年继续研究古文字 ， 然后就是茶 ， 烟 ， 酒 ， 含饴弄孙 ， 颐养天年 ， 他生活得很幸福 。 他回想生活 ， 整理生活 ， 他把它埋在肚子里 。 那些过去了的事 ， 何必再提呢？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 然而一个契机 ， 使他血脉贲张 ， 他觉得他必须写出来 ， 否则一些经验只能是个人的 ， 而不能成为大家的 。 更主要的是 ， 一些故事里的人还激怒了他 ， 不写出来 ， 有些同学不知就里 ， 蒙在鼓里 ， 而故事中的一些人还以为别人永远不可能知道！陈子曰半年前加入了互联网上的同学群 ， 这个群就叫77一1 。 开始 ， 大家嘻嘻哈哈 ， 你好我好大家好 ， 渐渐地 ， 在不同问题上认识不同 ， 争起来 ， 吵起来 。 再后来说起大学时的一些事 ， 居然骂起来！陈子曰说 ， 今年武汉的疫情 ， 让我们知道了时间的宝贵 ， 真相的宝贵 ， 我们无论是生或者死 ， 都应该活得明白 ， 死得清楚 ， 而不要像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 ， 到死都还糊里糊涂地傻笑！说来也巧 ， 陈子曰在淘宝上买蜂蜜 ， 偶然看到一种蜜 ， 是他大学同班同学第一任班长周大海家乡的 ， 他想起了老班长 ， 多年没有联系了 ， 他在家乡怎么样? 还好吗？他的家乡怎么样?出产的蜂蜜好吗？这蜂蜜是周大海家乡的“物质信息”呀！他买了三瓶 。 蜂蜜收到了 ， 陈子曰看到瓶上的有电话号码 ， 他想 ， 循着这号码 ， 应该能找到周大海 ， 他这时还感到奇怪 ， 周大海怎么不在群里 ? 他把电话打过去 ， 卖蜂蜜的女孩说我是山东菏泽巨野县的 ， 但是我不知道你要找的周大海 ， 我给你打听 ， 有消息就告知你 。 陈子曰高兴极了 ， 他有些激动 ， 多年不通消息的同学 ， 四年同寝室的同学 ， 关系很好的朋友 ， 他现在怎样?他知道是我在寻找他 ， 也会和我一样激动！第二天清晨 ， 手机响铃 ， 陈子曰连忙拿起 ， 卖蜂蜜的姑娘说 ， 打听了很多人 ， 终于找到了！这是他的电话号码 ， 你赶紧打过去吧 。 姑娘俏皮地说 ， 不要忘记我呦 ， 要感谢我 ， 给我五颗小星星 ， 加微信呦！陈子曰说我早就给你五颗星加微信啦！姑娘说 ， 我看的出你是个有情知有义的人 ， 多买我的蜂蜜呦！陈子曰听完电话 ， 连忙按照姑娘提供的号码拨过去 ， 他等待着周大海的声音 。 对方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的声音 ， 不是陈子曰要找的62岁的周大海 。 他们同名 。 对方很感兴趣 ， 陈子曰详细讲了为什么寻找 ， 62岁的周大海当过县里某个乡的乡长 。 二十几岁的周大海说我不知道这个人 ， 看来他和我爸同岁 ， 今晚我爸回来我问 ， 如果问不到 ， 我再问别人 ， 一个县里 ， 重名的总不会很多 ， 当过乡长 ， 也应该不难打听 ， 您等着我的消息吧 。 这一天 ， 陈子曰心潮翻滚 ， 很多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 他焦急地等着周大海 ， 等着他的消息 。 天一亮 ， 陈子曰不等对方来电话 ， 就把电话打过去 ， 对方 ， 支支吾吾 ， 好一阵之后才说 ， 您不要难过 ， 您的同学周大海已经在4年前去世了 ， 他得的是癌症... ...陈子曰怔住了 ， 没想到竟是这样！悲从中来 。 他想起当年的周大海 ， 想起往事 ， 写了一篇小文章发在77一1群里：《记念周大海同学》（陈子曰）在淘宝上买蜂蜜 ， 我看到了产地 ， 山东菏泽巨野县 。 这不是我的大学同学周大海的家乡吗？他就在那里呀 ， 我们多年没联系了 ， 但我时常会想起他 。 他在家乡怎么样? 他的家乡怎么样? 我从没去过 ， 不了解 。 而这蜂蜜 ， 不就是关于他家乡的“物质信息”嘛！一一价格便宜 ， 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三瓶 。 蜂蜜收到了 ， 打开来 ， 立即闻到一股山野的花香 ， 清甜 。 用勺舀起一点入口 ， 浓浓的 ， 稠稠的 ， 又香又甜 。 这是真正的好蜜 ， 山花蜜 ， 周大海家乡的蜜呀！我们大学毕业已经几十年了 ， 他在山东的一个县里乡里 ， 忙他的事 ， 我走东闯西读书教学 ， 天南海北竟互相没有了联系地址 。 由这蜂蜜瓶上的电话 ， 我立刻拨过去 ， 希望找到他！现在网络发达 ， 我们可以在网络上聊天 ， 联络感情 。 几经转折 ， 没想到传来的是这样的消息：真是令人痛惜 ， 据我打听到的消息 ， 他大概已经病逝几年了... ...这真让我吃惊又难过 。 他抽烟很厉害 ， 身体不是很强壮 ， 性格坚韧内敛能忍耐 ， 遇上不顺心的事常常压在心头... ...上大学时 ， 我和他住一个宿舍 ， 关系很好 。 我们是七七级大学生 ， 他是我们班的第一任班长 。 大家刚入学 ， 立即要投入紧张的学习和全新的大学生活 ， 同学间互不了解 ， 班干部就由老师来指定 。 周大海是军人考上大学的 ， 政治应该过硬 ， 全国学解放军 ， 他就被任命为班长 。 学习委员是入学分数比较高的 ， 生活委员是在农村当过队长的 。 周大海穿着一身干净的绿军装 ， 戴着红五星的帽子 ， 显得英武干练 。 他的一手钢笔字写得非常好 ， 待人诚恳 ， 又朴实又好学 。 但我们也很快发觉 ， 他的知识面比较窄 ， 入伍来自农村 ， 眼界不够开阔 ， 尤其是 ， 他不是那种咋咋呼呼不懂装懂硬要挂帅的人 ， 他是忠厚善良勤奋努力的子弟兵形象 。 那时刚经过文革 ， 我们不少人身上沾染着文革的坏风气 ， 明着可以争 ， 暗着可以斗 ， 表现自己 ， 力争上游 ， 出风头！一一我很快感觉到 ， 周大海这个班长可能当不长 。 他不知道班长该怎样当 。 他谦虚好学 ， 但没人教他 。 我也傻傻地不懂 ， 为他着急 ， 也不知该怎样 ， 似乎当班长这种事在精明人那是天生就会的 ， 当然也是他的环境使他会的 。 早上要跑操 ， 全班约定了8点钟集合 ， 可班长周大海发烧了 ， 躺着床上起不来 。 我也懒 ， 同室的同学也懒 ， 看班长没起来 ， 几个人就都不起床 。 一一这样的事当然就遭到“弹劾” ， 还有几件小事 ， 没有表现出我们班的先进和积极 ， 于是“班级政变”发生了 ， 本届"内阁"倒台 。 周大海的心情很不好 ， 他猛猛地抽烟 ， 不和别人多说话 ， 自己一个人在图书馆的角落里读书 。 我劝他 ， 可他不是那种能听劝的性格 。 他一个人 ， 默默地忍受 ， 孤独而坚韧 。 第一个暑假他从家乡回来 ， 带来青枣 ， 这还是我第一次吃青枣 。 我说很好吃 ， 可有人说 ， 你也不带些好果子 ， 这就是你家乡最好的吗？那时物资紧张 ， 他回部队 ， 还帮我买来外面买不到的蛋黄粉 。 我一直记着的 。 唉 ， 我也是不懂事 ， 还自做聪明！现在想着就内疚 。 还有一些琐事 ， 小事 ， 我忘了 ， 但我记得的是 ， 他太朴实 ， 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少 ， 对人心和人性的复杂了解的少 。 我那时读了一些鲁迅 ， 读了一些胡风 ， 什么“一鞭一血痕” ， 要从背面鞭策他成熟 ， 前进 。 我也就不处处维护他 ， 甚至有时是有意疏远他 。 我当时的想法是让他知道人情冷暖！一一现在想起来真后悔 ， 我真犯傻！后来他不理我了 。 快毕业的时候 ， 我们写毕业论文 ， 同学间互相会询问和讨论写什么题目 ， 怎样想 ， 周大海离大家远远的 ， 我们都不知道他写什么 。 我还是乘他不在房间 ， 看到他床上草稿的封面 ， 是写巴金的 。 具体写了什么 ， 写得怎样 ， 不知道 。 毕业了 ， 周大海回了山东老家 。 我还是很想念他 ， 辗转打听到他在菏泽巨野县某个乡里做了乡长 。 我们班从政的同学都在省级部门 ， 大家觉得周大海在一个乡里地方太小 ， 腾挪不开 。 传来的消息是 ， 别看一个乡小 ， 五脏俱全 ， 作用大着呢！一一看来他很有热情和干劲 ， 我为他高兴 。 我为着改变不如意的环境忙着考学上学 ， 也顾不上联系他 。 我博士毕业回到北方大学 。 周大海来兰州了！怎么回事 ?周大海因为超生 ， 违反了计划生育的铁律 ， 被人打落台 ， 甚至要开除公职！他来兰州要找工作 。 同学们帮助他 ， 可后来也没办成 。 而我即使有心也无力 ， 我只能请他到家里来做客吃饭 。 周大海来 ， 还从街上买了两条鲤鱼带来 ， 我心里非常感激 。 我太太乐语 ， 我们都是同班同学 ， 她做了很好的菜 ， 我们喝酒吃菜 ， 没有说不开心的事 。 我看到他的情绪很平静 ， 已经是很成熟的心态 ， 我知道这心态必是经历了很多波澜 ， 有深广的视野和历练才能获得 。 我和太太送他下楼 ， 我们都很高兴 ， 没有说什么抱歉的话埋怨的话 ， 我们又是心灵相通以心印心的朋友了 。 没想到 ， 这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 周大海走了几年了 ， 真是太遗憾！一一听到消息 ， 一个同学给我发来微信 。 真是太遗憾 ， 我们竟不可能在一起聊聊了... ...我哽咽着说 。 （2020年3月22日下午收到蜂蜜 。 本文写于晚上0点 。 ）这篇短文发在77一1群里 ， 立即引起不同反响 。 有的同学说 ， 我们这才知道周大海的消息 ， 悲哀 ， 哀悼！有的说 ， 可以看出 ， 你的真情 。 除了哀悼纪念周大海 ， 也感受到你的真情义 ， 你为周大海画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 也有人留言：胡说八道 ， 怎么把周大海写成了鸡肠子小心眼? 甚至有人说放屁！一派胡言！陈子曰知道这是必然的 ， 比如文中说的“弹劾 ， 班级政变 ， 内阁解体” ， 当然有新上台的人不高兴！同学们纪念周大海 ， 翻出他当年写的诗 。 陈子曰读了 ， 很感动 ， 他写了第二篇短文：《记念同学周大海 》（之二 ， 陈子曰）本科同班同宿舍的同学周大海已经生病去世几年了 ， 而我不知道 。 班上的同学也大都不知道 ， 我是偶然在淘宝上看到他家乡出产的蜂蜜 ， 然后几经周转才知道了他的不幸消息 。 同学们知道了 ， 也纷纷哀悼追思 。 我想 ， 魂灵的有无 ， 我也是不知道 ， 可有感情的人 ， 心灵是相通的 。 莫不是冥冥之中 ， 周大海以这种方式告知我 ， 再由我告知同学们 ?如果是这样 ， 这说明他理解我 ， 我理解他 ， 我们是最知情最理解的朋友！我觉得在同班同学中 ， 周大海和我 ， 肖舰波 ， 艾想 ， 最亲近 。 我们现在说 ，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一个人头上 ， 就是一座山。 这话说的对 。 在别人看来的一件小事 ， 在另一个人的眼里也许就是一座山 。 我们往往只看见事物粗糙的外表和过程 ， 看不见也不知道事物在一个细腻的内向的人心里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 是怎样的危机历程 。 周大海被免去班长职务了 。 这在别人看来太不是事了 ， 比如学习委员乐语 ， 就跟没事一样 ， 没受到一点打击 ， 还觉得免了自己的麻烦事 。 可在周大海的感觉里 ， 就完全不一样！他是解放军 ， 他是农民子弟 。 在他的心里 ， 他给解放军丢脸了 ， 他给农民丢脸了 ， 他让同学们瞧不起 ， 他很失败！在那些日子里 ， 我劝他 ， 我们一起散步 。 同宿舍的肖舰波也劝他 ， 安慰他 。 周大海固执 ， 他狠狠地抽烟 ， 一句话也不说 。 很多同学都不知道 ， 连我也不明白 ， 他是怎么熬化了这个结 ， 越过这个坎儿的 。 周大海内秀 ， 同学们都不知道他的诗情 ， 也不知道他的爱情！这两天 ， 同学翻出几十年前1980年底《大海的诗》 ， 同班同学才看到 ， 周大海的内心世界 ， 细腻而多情 。 他的诗因为是真情 ， 所以一方面是心灵结晶 ， 另一方面也是他的生命轨迹 ， 宿命和谶语 。 他思考的是天 ， 地 ， 人间 ， 思考自己与天 ， 地 ， 人间的关系 。 《一棵小草》：一棵小草抖落唯一的一颗露珠露珠浇入干渴的土小草慢慢地干枯这简直就是他整个人生的写照 。 奉献了所有的一切 ， 也不过是唯一的一颗露珠 ， 最后自己也融入了这片土地 。 毕业以后的他 ， 一定是理智地活着 ， 直到最后 。 因为 ， 悟了 ， 就不会再糊涂！看他对自己的认知 ， 你可以看出这里有委屈 ， 有眼泪 ， 也有顽强和自信：《海天于我一刹那》：我登上高山和太阳一起把影子投在海里飞起的浪花撞碎了太阳那最小的光点是我的形象从此我意识到——“自我”我也有热 ， 有光太阳不是阿波罗的化身十亿个光点聚成了她她具有十亿万卡的热量一一受伤的人 ， 痛苦的人 ， 最能理解别人的苦难 。 看了电影 ， 我也很感动 ， 但绝没有大海感受的这么深：《只有我能够听清》——《绝唱》观后你的脚步脚步声声只有我我能够听清你脚下有我的心绳他的《难寻的字》 ， 记录了那个阶段他的挣扎 ， 以及走出黑暗的心路 。 要知道 ， 这些诗 ， 都写于他被罢免班长之后：《难寻的字》：一——永恒之——崎岖路——是之爱——是一我把“一”和“之”揉合在一起为了“一”艰难的寻觅“之”字上洒满我的泪一滴 ， 两滴……也许 ， 真正解救他的是爱情！他爱着一个家乡的姑娘 。 我估计他不会把自己遇到的坎坷给姑娘说 。 但姑娘经常给她写信 ， 他经常遮挡着信纸 ， 好像怕我们看见 ， 给姑娘写信 。 新疆天气冷 ， 周大海作为军人 ， 被子只是一个薄薄的“豆腐块” 。 是姑娘给她寄来一床“新表新里新棉花”的厚厚的棉被 ， 从此 ， 我们看见他美滋滋地睡在“云朵”里 。 我们上大学时 ， 学校专门开会教育 ， 大学期间不许结婚！可周大海 ， 在他这些诗后的暑假里 ， 回家与他心爱的姑娘结婚了！我们几个朋友得知 ， 既惊讶又敬佩他的大胆 ， 我们为他保密 ， 班上别的同学不知道 ， 我们怕传出风声 ， 引起事端 。 毕业后很长时间我们缺少联系 ， 但打听到他在基层乡里做书记 ， 工作有声有色 。 直到他来兰州告知同学 ， 要找工作 ， 我们又惊讶了一一他被别人抓住把柄 ， 违反了计划生育的国策！他前面生了女儿 ， 后面超生了 ， 好像还是双胞胎 。 他倒台了 ， 还要被开除公职！所以才有了他到兰州 ， 才有了我们大学毕业后唯一的一次见面 。 我现在想 ， 我如果要问周大海 ， 你超生 ， 你倒霉 ， 你后悔吗？我觉得周大海会这样回答我：不后悔！把根留住！《 我与太阳 》是他的“至暗时刻”的一首爱情诗：（一）离得那样远又那样近却从来不能够臂挽着臂（二）我大 ， 她大？她大 ， 为什么我的眼睛能把她装下一一爱情能战胜困厄 ， 爱情应该有结晶 ， 爱情应当自由 ， 天地之大德曰生！人间的条律敌不过爱情 ， 敌不过自然的天理 。 我们班 ， 只有周大海敢违背“纪律” ， 敢结婚 ， 敢超生 ， 其他人都循规蹈矩 。 我们没有资格嘲笑周大海的挫折 ， 当然也许没人嘲笑 ， 但他是有资格开玩笑嘲讽我们的：你们一个个嘴皮子上很勇敢 ， 可你们敢多生一个孩子吗？周大海的这首爱情诗 ， 是他爱情过程的真实反映 ， 有事 ， 有情 ， 有思 ， 有哲理 ， 有韵味 ， 这样的爱情诗 ， 可以排在最优秀的爱情诗列中 。 周大海走了 ， 我们想起他 ， 忽然觉得他的身影更高大了 ， 更亲近了 。 如果我们曾不理解他 ， 没有善待他 ， 我们应该自责呀！一一我这样想 。 我思念 。 这篇短文如烧水添干柴 ， 陡然加温 。 反响更热烈了：没想到周大海这样情感细腻 ， 有这样好的诗才！他的诗就是放在今天 ， 也是好诗！看来那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 ， 想不到呀！小题大做 ， 大惊小怪 ， 把芝麻当西瓜 。 是不是陈子曰瞎编的?说周大海的诗情诗才可以 ， 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干什么！什么目的！这是阶级斗争！我都气昏了 ， 这几天我遇到了至暗时刻 ， 脸都没洗！路也跑不动了 ， 我要气死了陈子曰要负责！（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