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坏人真坏
Kiva-- 十几天没有出过小区门了 。 我今天下午戴上口罩、护目镜和手套 , 步行到@朝阳区四得公园 滑滑板 。 我拿着滑板正常进入 , 开始滑板 。 期间没有接触任何人 。 四得公园今天人比想象的要多 , 还看到约4个人在跑步的时候没有戴口罩 。 坐在路边休息的时候 , 突然保安上来 , 指出我不能用这个“车”在公园里 。 我说这是滑板不是车 。 他就改口说不公园里不能滑板 。 我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非常不可理喻 , 公园里凭什么不允许滑板?哪儿来的规定? 我要求他出示规定 , 他拿不出来 , 我说那你去找你领导(制定规定的人)来跟我说 。 我本质上是觉得:这样的规定很无理 。 这样的情形下 , 如果我因为没有戴口罩被保安拦下我觉得情有可原 , 可是为什么不让我滑板? 我觉得在他没有拿出明文规定之前 , 我可以继续滑板 , 就滑走了 。 很快又被保安拦下 。 他直接挡在我前面(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 因为我这样很容易摔跤) 。 然后我询问明文规定 , 他依然没有出示 。 于是我继续往前走 , 想往前滑到门口就离开算了 。 结果这时候保安在后面吼了一句:“你年纪轻轻的 , 别跟公园里的大妈似的” 。 这句话立马引起了我的不适 , 我认为不应该这样侮辱女性 , 因为侮辱大妈也是侮辱我 。 我一边滑一边回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大妈 , 难道你妈不是大妈吗?”当时旁边的几个大妈还听见了 , 后来我才知道她们觉得我在骂保安 , 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在捍卫的对象是所有女性 。 我滑到靠近门口的跑道边停下来 , 准备跟保安们说清楚我的诉求 , 提出我认为这项规定不合理的建议 。 这时候那个“骂大妈”的保安和其他几个保安都过来围着我 , 阵势很大 。 我依然提出的要求是:给我看你们的明文规定 , 但他们依然坚持让我出去 , 说明文规定在大门外面 。 但我认为没有看到明文规定之前 , 他们没有资格赶我出去 。 我说:“这是公园 , 我是公民” 。 并且要求他们把规定拍给我看 , 因为我至此不敢相信 , 一个正常公园会禁止人们滑板 。 这个过程我全程都在手机录像 , 也让他们看到了我在录像 。 一方面是为了保障我自己的权益 , 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今天一直都在用视频记录北京 。 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 突然一个路过的、自称北京人的中年男人开始骂我:“这种人就应该把她给拘起来” , 然后就进一步辱骂我 , 并且开始砸我的滑板(见视频) 。 他砸了我的滑板两次 , 而且伴随着类似“我艹你妈x”等极其龌龊的辱骂性的语言 。 他的妻子也在旁边附和他:“三岁小孩的车都不让带你凭什么滑板” 。 我惊讶于他的粗鄙 , 并且因为他砸我的滑板而开始暴怒 。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 , 我非常 , 非常 , 珍爱我的滑板 , 珍爱到每次滑完回家都要仔细擦拭 , 舍不得摔它一次 。 我甚至想冲上去打他 , 可是我打不着他 。 就算打着了 , 我的体力也比他弱很多 。 令我最生气难过的 , 是当时周围的人 , 对于他这样的行为无动于衷、甚至在表示默认 。 没人觉得这样一个男人 , 这样对付一个女性 , 是不对的 。 甚至不停有人上前指责我 , 其中包括前面听见我对保安提出他言语不当的“大妈” 。 他们都觉得砸我滑板的人在理 , 觉得是我在违反公共秩序 。 他们觉得规定就应该被接受 , 没人质疑这样的规定是不是合理 。 这个时候 , 终于有一个保安把“明文规定”拍照来给我看 。 是门口一个很小的禁止入内牌子 , 最下面一排有一个很小滑板的图标 。 我当即说好 , 并且没有再坚持要滑 。 那个砸完我滑板的男人 , 还屡次要冲上去再砸 , 都被保安拦了下来 。 我还亲耳听见他在说:“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我看根本不只是湖北人该骂”、“我今天就骂你了砸你车了怎么了 , 大不了我砸坏了赔你” 。 没人觉得他这样说不对 。 那个时候我已经气得开始发抖 , 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报警 。 结果周围的人对我报警的反应竟然是:“警察现在够忙的了 , 就你这样的事你还要打扰警察” 。 指责我的人包含女性 。 她们没有意识到 , 我在那样情形下的无助和恐惧 。 警察来的时候 , 那个骂我的男人已经走了 。 他是在我低头看手机的间隙溜走的 , 围观的看到了 , 但没有人觉得他应该留下来 。 警察听完我的陈述问我:“你想怎么样?他人都走了我们能怎么样?”我说我要求他道歉 , 如果滑板坏了要赔偿 。 为了我验证滑板有没有坏 , 我问保安可不可以滑十米 , 保安点头 , 我开始滑的时候 , 围观的人群还有人在骂我 , 说公园里不让滑板 。 我的滑板虽然有磨损 , 但是没坏 。 警察说如果你还要报警 , 就跟他去派出所 。 我知道去派出所也是不了了之 , 就离开了公园 。 我反思整件事 , 我唯一的过错是跟保安沟通的态度不好 , 但这基于我认为这项规定并不合理的认知 。 我可以为我的态度道歉 。 回到家 , 我一边擦我的滑板 , 一边大哭 。 我甚至想 , 我已经是很坚强的人了 , 如果是其他更柔弱的女孩 , 被欺负的时候她们怎么办?当女性和男性起冲突的时候 , 这种体力上的不平等(即使我还练拳击) , 都会让人感到非常无助 , 是那种从生理出发的无助感 。 我今天只是据理力争 , 围观的人就在说:“你怎么这么牛逼啊 , 你爸是北京市市长吗?” 没人觉得 , 无论什么原因 , 男性都不应该这样辱骂、威胁女性 。 但只要人们看到一个女性在公共场合跟人争执 , 就觉得这个人是“泼妇” 。 那个男人也许知道 , 他只要没有动手打我 , 我报警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 但他依然可以损坏我的东西(还很理直气壮 , 说:“弄坏了大不了赔你 , 赔得起”)、依然可以通过不接触肢体来恐吓我 , 让我感到恐惧和威胁 。 而所有围观的人 , 包括半路围观的人 , 都站在他那一边 , 都默认了他使用暴力的权力 。 他们都默认地站在了更强权的一边 , 却从未质疑过强权本身是不是有任何问题 。 他们不会明白 , 我并不是在“破坏”秩序 , 而是在捍卫我们的共同权利 。 甚至还有大爷过来“教育”我 。 从下午开始 , 我一直难以平复自己的失望和难过 , 好像课本里读到鲁迅描述的场景 , 穿越到了当下的生活里 , 我亲眼见到了这个社会真的已经变得非常糟糕 。 就像我的好朋友小弦@弦子与她的朋友们 说的那样 , 最可怕的甚至不是病毒 , 而是被恐惧扭曲的心理状态 。 这是即使疫情结束之后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 她说:“大家只懂得不停让渡自己的权利 , 其实让渡自己的权力之后的结果就是没人把你当回事 , 看看一直在自救的湖北人” 。 我想到了那些被歧视的湖北人 , 被迫隔离的人 , 买不到口罩却不得不出门而被歧视的人 , 那些被性侵后反而还要被反告侵犯名誉权的人 , 那些只是过着日常生活、做着日常工作就莫名其妙被剥夺了生命的人 。 他们都可能是我们 。 可是今天在场所有的人 , 包括女性 , 没有人意识到 , 我也可能是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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