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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没有学会吸取教训

这一次大灾难 ， 全国共承担 。 不仅全国共承担 ， 实际上是全世界共承担 。 我们一个城市的问题 ， 让全世界都付出了惨重代价 。 有人跟我说 ， 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 因为这一次教训太深刻了 。 我丝毫不这么认为 。 2003年的时候 ， 我们也是这么说的 。 随后的17年中 ， 也确实一直平安无事 ， 似乎一直都在证明着 ， 我们已经吸取教训了 。 所有人也都相信 ， 我们是真的吸取教训了 。 如果有人在这17年之中说我们并没有吸取教训 ， 一定会被口水淹死 。 但事实证明 ， 这17年期间之所以平安无事 ， 只是因为灾难没有被触发 ， 而不是因为我们已经吸取了教训 。 就像一个人再也没有被撞过 ， 并不是因为他学会了遵守交通规则 ， 而是他从此再也没有上路一样 。 我们没有总结经验教训的传统 。 在任何时候 ， 我们都可以找到充分的理由无视经验教训 。 在灾难发生之前 ， 我们可以说 ， 不会发生那种可怕的事 ， 现在一切都好 ， 不要杞人忧天 ， 不要破坏大家美好的心情；当灾难发生之时 ， 我们可以说 ， 现在不是谈经验教训的时候 ， 现在是需要大家听话 ， 密切配合团结起来战胜灾难的时候；当灾难结束之时 ， 我们可以说 ， 大家好不容易从灾难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 何必揭大家的伤疤；当下一次灾难来临之时 ， 我们可以说 ， 我们也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啊 ， 但谁想得到呢？因为这种传统 ， 这一次我们的许多行为 ， 都是2003年的翻版 ， 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 因而才造成比2003年大得多的灾难 。 也不能完全说我们没有这种传统 。 实际上在我们的历史当中 ， 祖辈对于历史经验教训的吸取有一套规范的思维模式——复古 。 我们的祖祖辈辈都相信古代比现在好 ， 对现在最深刻的批判就是“人心不古” 。 这种思维模式的好处是 ， 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 不需要任何创新 ， 因此简便易行 。 这种传统是虚伪的 。 它本质上不是吸取教训 ， 而是继承了那些应该引以为教训的所有东西 。 它没有明白 ， “古”正是“今”的源头 ， 是造成“今”的一切原因 。 如果“今”不彻底否定“古” ， “今”就会成为未来灾难的一切原因 ， 就不可能有不一样的未来 。 正是因为如此 ， 在我们的历史上 ， 每一个朝代都是前一个朝代的轮回 ， 与前朝并无多大改变 。 在每一个新朝代建立时 ， 那些被我们崇拜的充满智慧的谋士军师们 ， 无一真正反思过前朝为什么灭亡 ， 没有想过如何才能避免盛衰的重复 。 我们不会吸取教训 ， 还有一个原因——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 ， 它需要发言权 。 没有发言权的人无法总结经验教训 。 他也许也进行了很多经验教训的总结 ， 足以警醒世人 ， 但他只能私下玩玩这种游戏 ， 他的声音不可能被他人所闻 ， 他的所有真知灼见只能感动他自己 ， 于世人无丝毫裨益 。 如果他不幸地被更多人知道 ， 甚至会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 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 为什么会如此？因为吸取教训 ， 不可能只是口头上 ， 它必须意味着某些改变 ， 没有改变的吸取教训毫无意义 。 这些改变 ， 将可能威胁某些人的利益 。 而这些人正好就是人类的脓疮 ， 吸取教训将意味着把他们剜去 。 对他们来说 ， 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 他们必须捍卫别人视为教训的那些东西 ， 这是他们存在的前提 。 而大多数普通人在灾难重复的时候 ， 不是去反思为什么会发生 ， 如何去避免 ， 而是顺势将其视为一种规律（我们津津乐道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是典型的例子） 。 灾难的发生成为天经地义 ， 忍受灾难成为正义的选择 ， 谁试图打破这种灾难的轮回 ， 谁就将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 因此 ， 真正敢于吸取教训的人 ， 在这种环境中无容身之地 。 事实上每次灾难都大大增加了普通人忍受痛苦的能力 。 他对灾难不再恐惧 。 曾经的灾难成为衡量幸福的一把标尺 。 只要不再比曾经的灾难更糟糕 ， 他就觉得阳光明媚 ， 岁月静好 。 在此情况下 ， 反思与吸取教训毫无必要 。 因为缺乏吸取教训的能力 ，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一种死循环之中 。 我们的生活与祖辈相比 ， 除了物质上更丰足之外 ， 其他方面没有本质的区别 。 我们都寄希望于侥幸 ， 而不太想努力去追求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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