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市|假装上班的年轻人,背负着怎样的压力?( 二 )


一个工作日 , 她停完车直接坐地铁去了迪士尼 , 在长椅上吃冰淇淋 , 看迪士尼七宝们花车巡游 , 人一下就松弛了下来 , “跟上班的情绪完全不一样 , 大家都在上班 , 而我是自由的” 。
在江西南昌 , 大学毕业三年的艳芬三度考研 , 均以失败告终 , 又在今年的六个月内换了三份工作 。 她跟妈妈抱怨起老是骂她的领导 , 在体制内待了一辈子的妈妈不理解 , 反问她 , 哪有领导不骂人的呀?
学业与职场的频频受挫让艳芬难以向父母说清自己坎坷的心路历程 , 而她又不想与赋闲在家的爸爸整日待在一起 , 索性出门假装上班 , 毕竟“一个家的沙发上不能躺两个人” 。
艳芬每天早上九点出门 , 去麦当劳吃早餐 , 坐地铁半小时到图书馆 。 十点开始 , 看书、学习、刷手机 。 中午点份外卖 , 吃完趴在桌上睡一会儿 。 下午两点 , 重复上午的动作 。 五点半 , 准时收拾东西走人 。 六点到家吃饭 。
如此规律的、与上班没什么差别的生活 , 她持续了100天 。 唯一的变化是 , “反而心情变好了” 。 偶尔回去稍晚点 , 妈妈发微信问她 , “加班?”她说 , “对 。 ”
遇上图书馆闭馆的日子 , 艳芬就一个人去滨江公园 , 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 冬至那天南昌30度 , 太阳明亮温暖 , 她眯起眼 , 看波光粼粼的赣江水随风流动 。
“可能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浪费时间 。 ”她说 , “如果工作的目的是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 那我现在已经做到了 。 ”
闲散人士聚集地
等到假装上班的第二周 , 问题就出现了 。
大多数人觉得“假装上班”是短暂的 , 隐瞒家人还算容易 。 不少人将“假装上班”作为待业期的过渡 , 每天维持着一种规律作息 , 期间找到了新工作 , 就无缝衔接去上班——至少在父母眼中是如此 。 这样 , 还能巧妙遮掩掉那段假装上班的日子 。
但这个时代的严峻事实是 , 从围城一般的职场跳出来后 , 就再难重返回去了 。 上一周逃脱糟糕工作的轻松感荡然无存 , 整日在外闲逛的人们这时意识到:工作并没有那么好找 。 这样假装上班的无业生活 , 可能还要延续几个月 , 甚至持续到来年 。
随着假装上班的时间延长 , 焦虑感也开始蔓延 。 许念再没心思打卡甜品店 , 整日窝在朋友家里投简历 。 投100多份简历 , 只有4次面试 , 最后要么是公司不满意她 , 要么是她不满意那个岗位的要求和待遇 。
实在静不下心的时候 , 许念会去咖啡厅刷一下午小红书和抖音 , 时不时回复三位相亲对象发来的微信 。 理性告诉她 , “吃喝玩乐不是长久之计 , 人还是要打工赚钱的” , 但“刷的时间越长越不想放下来 , 也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 都是手指自己划划划” 。 她感觉自己在叠buff , 除了大龄未婚之外又多了个大龄失业女青年的标签 , 根本无法开口向父母吐露这种颓废又虚无的生活状态 。
2021年8月 , 被裁员后 , 小彭很快收到2份offer , 当时她对此没太上心 , 还是拖着行李箱旅行去了 。 玩了一圈回来再找工作时 , 已经到了2022年上半年 , 此时的城镇调查失业率上升到5.7% , 超过人社部十四五期间把失业率控制在5.5%的要求 , “世界变了” 。
她如浪花一样随时代浪潮沉浮 , 好不容易在今年2月入职一家房地产公司 , 十天后又被裁员 。 半年时间 , 见证了教培与地产两个行业的倾塌 。 小彭放弃了求职 , 决定在三十岁这年钻回书堆里考研 。
应届毕业生同样在感受寒气 。 今年以来 , 16至24岁的青年失业率持续上升 , 6月份达到19.3%创下新高 , 意味着每5个年轻人里就有1人失业 。
莞君就是这五分之一 。 她今年从二本院校编导专业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 , 听在广州打工的爸妈说这边机会多 , 便从湖南老家过来了 。 可机会来得快去得也快 , 莞君在一个半月时间里两度失业 , 一点微薄的薪水不足以支撑她进行吃饭以外的额外消费 , 便将假装上班的据点定在了社会闲散人士的终极目的地 , 图书馆 。
广州图书馆 , 2018年被评为国家一级图书馆 , 是广州的文化窗口 , 南北两楼各九层的超大空间让它敞开怀抱 , 包容收留了许多“没法跟家人坦白的辞职人” 。 广图每天的人流量与节假日的大型商场不相上下 , 这里的闲人之多也远超莞君想象 。
来到每层楼的自习桌前 , 一眼望过去几乎没几个空位 , 许多人早早来此占位置睡觉 , 或是带电脑打LOL、炒股、追剧 。 当然也有专心学习的人 , 他们桌上堆的书是不一样的 。 莞君以此分辨哪些人是她的同类——桌上空荡荡 , 往往只放一部手机和一两本借来后翻了几页的书 , 就都是“这个社会上的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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