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 新雪备烹茶

老年的袁枚游历名山大川,喝名茶种种,吟品茗诗篇,简直成了茶叶专家,对于泡茶之水,当然也有精辟的论述,欲治好茶,先藏好水,他的最高领导乾隆皇帝也颇有生活情趣,以皇家名义钦定泡茶之水的等级,认为雪水比天下第一泉更好:遇佳雪,必收取,以松实、梅英、佛手烹茶,谓之三清 。这茶喝得实在小资,风情无限 。
收取佳雪,并非易事 。多年前读红楼,曾惊艳于其间的一个小小的细节,栊翠庵中的妙玉一会儿是旧年蠲的雨水冲泡老君眉,一会儿又是用梅花上的雪和黛玉宝钗喝体己茶,想想都清醇甘洌 。
【红泥小火炉 新雪备烹茶】取梅花上的雪,算是对茶的善待 。后来才知道,这并不是红楼梦中妙玉的专利 。梅花枝上雪,早被宋人称为人间奇绝,更早的诗文典籍中,关于泡茶之水,还有更为精辟的研究 。喜欢的是白居易的闲烹雪水茶,用的也许就是红泥小火炉,在冷寂的冬日,闲适中让人感受到人世的安稳温暖 。
扫将新雪及时烹,置身漫天飞雪,忽然在脑海中涌出这一诗句,于是折回家中,一个圆口的白瓷杯正好派上用场,端着它,后院的梅暗香浮动 。这雪对于梅,简直是一种激活,前几天梅开了,但开得有些慵懒,似乎遇到了雪,无比珍重地开放,世间万物常有这种不需明说的默契 。不急着取雪,深呼吸,梅香缥缈,溢满寒凉的空气 。梅朵倔强地开着,连含着苞的,都顶着珠粒般的雪 。与之相比,桂香太甜俗,菊香太清苦,似乎只有这梅香,能担当得起一段彻骨之寒 。每一朵盛在梅上的雪,晶莹、清寂,让人不忍惊动 。
只盛了半杯,无意碰落的梅花索性一同带回,这算是新雪了 。妙玉用的可是藏了五年的陈雪,没有那么多时光可以为了一杯茶而奢侈,就用新雪吧 。清且浅的新雪,这样的新,是豆蔻梢头 。茶呢,就用碧螺春,两者相逢,雪有梅香,茶有春意 。
茶叶漂浮于水中,是一场清欢,好茶当然钟情于好水 。待到茶意融入,端茶入口,安坐在一杯袅袅的茶香里,虽无瓦屋纸窗,也不能抵尘梦十年,不过,一颗浮躁的心,渐渐的,平和、冲淡、轻松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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