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火炕焐热的冬天

文:叶柏陶
当辽阔大地上的青草被摇曳成枯黄 , 当站在丘陵漫岗的孩子们望断最后一只南飞的大雁 , 寒地黑土还原成本色 , 北方的冬天步履姗姗的如期而至 。

乡土散文:火炕焐热的冬天文章插图
记忆中入冬后 , 我家就不烧外屋的大灶了 , 父亲提早在里屋搭起了炕炉子 , 炉火的走向既通炕洞又通炉筒子 , 全凭一个铁片当闸控制 。 当炕炉子被柴草引亮 , 松嫩平原的冬天就到了深处 。 大雪封门的日子一家人围坐在炕炉旁 , 看雪花簌簌飘落 , 听风摇门窗吱吱地响 。 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 , 最高兴的事 , 莫过于在滚热的炉盖上烙一些吃的东西 。 最常见的便是崩苞米花 , 苞米就是母亲秋天捡回来的庄稼 , 什么品种都有 。 “大马牙”出花少、也不香 。 人们都叫“哑巴”花 。 “老来瘪”崩出来的花大 , 出得花多 , 且香甜好吃 。 炉盖上偶尔也能烤上几粒黄豆、窝瓜籽、土豆片什么的 。 如果母亲高兴 , 还会拿几个整个土豆放到炉盖上 , 再用搪瓷盆扣上 , 一会功夫开花裂瓣的土豆便呈现在孩子们面前了 。 此时土豆释放出的热气和孩子们的欢笑声融合在一起 , 一下子就贯满了小屋 。 那时 , 家乡的诺敏河两岸大大小小的泡泽中长满了菱角 , 这算是家乡的特产了 。 每年深秋陪父亲上河套打柴火都能顺便采摘些菱角 , 将菱角倒入炕炉子的小锅里 , 放上水边烀边翻动 , 把熟透的菱角捞起沥干 , 热腾并喷出独特香味的菱角就可以切开食用了 。 用甜菜疙瘩熬糖稀是孩子们的最盼 。 甜菜收获后 , 母亲就加入了遛甜菜疙瘩的队伍中 。 找一些边边角角犁杖没有趟过的地头地脑 , 用二齿子在地里漫无目标的刨 , 总会有甜菜疙瘩被刨出来 。 遛出来的甜菜疙瘩有大有小 , 也有半拉的 。 回来后将甜菜洗净切成丝 , 放在炕炉子的小锅里加足水开始煮 。 当把甜菜里面的糖分都煮出来后 , 再用纱布把甜菜丝里面的糖分挤出来 , 这样 , 就得到了一锅糖水 , 就是糖稀的原汁 。 然后再熬制 , 随着锅里水分的不断蒸发 , 锅里剩下的就是黑褐色的糖稀了 。 用黄米面粘豆包蘸糖稀吃 , 会甜透整个冬天的 。 小小的炕炉子烤过小雪 , 烤过大寒 , 一直烤到打春 , 它就像一个温暖的太阳 , 焐热了太多的朴素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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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火炕 , 是家的中心 。 睡觉、取暖、在炕桌上吃饭、母亲的针线活、接待客人、唠嗑、孩子们玩耍等都要在炕上进行 。 大人孩子们围坐在火炕上 , 温暖的火炕一下子就焐热了全家人 , 也把左邻右舍来串门子的大娘婶子们的家长里短焐了出来 , 欢声笑语常常回荡在小屋里 , 欢愉也感染着屋内每个人 。 我最开心的是和姐妹们一起盘坐在火炕上玩满族人的传统游戏——欻嘎拉哈 。 嘎拉哈就是猪和羊的膝盖骨 , 欻嘎拉哈要眼明手快 , 脑瓜要灵活 。 每枚分为针儿、轮儿、坑儿、背儿四个面 。 玩时将嘎拉哈随便撒在火炕上 , 手里拿起小布口袋向上抛 , 在口袋下落接住前的瞬间 , 用同一只手将嘎拉哈按照一定的规则依次欻成同一形状 。 欻完一个形状后 , 再欻另一种形状 , 以先完成者为胜 。 欻嘎拉哈时 , 必须用同一只手去做所有撒、翻、抛、接等全部动作 , 否则算输 。 此游戏可以一个人自娱自乐 , 可以两个人玩对抗赛 , 也可以多人玩团体赛 。 我姐心灵手巧 , 是欻嘎拉哈的高手 。 我笨手笨脚的 , 学不来 , 多数情况下我都是那个失败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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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融尽在西边的山色中 。 黑暗铺天盖地的涌来 。 母亲开始掌灯了 , 一炷灯花在黑暗中燃起 , 恐惧在温暖中远远隐去 。 灯光微弱、跳动、闪烁 , 屋子里的东西变得影影绰绰 , 孩子们弱小的内心终于在一炷灯花中得以安定 。 我们几个孩子在围着油灯做作业的同时 , 母亲则盘腿坐在油灯下飞针走线 , 纳鞋底、缝棉衣 。 灯光的投影 , 如皮影般反映着母亲穿针引线的娴熟 。 一家老小的衣裤鞋袜就是在这一晚一晚 , 一针一线中幻化出来的 。 “作业做完了 , 该睡觉了” , 母亲发话了 , 此时母亲早已为我们焐好了被窝 。 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 在我们的央求下 , 母亲又捧起了《西游记》 , 在煤油灯下给我们一字一板地念起来 , 只有小学文化的母亲念起这大部头很是吃力 , 但我们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 常常是孙悟空还没等闹腾完 , 我们一个个都成了瞌睡仙子的俘虏了 。 记忆中的煤油灯 , 曾经温暖了每一个黑夜 , 早已与我们生命中远去的那段岁月血肉相依 。 无论时间如何久远 , 始终有一束暖暖的光 , 照亮我前行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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