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第一个工作日，我们在讨论如何辞职
岁末年初 ， 谈论最多的事情也许是：辞职 。
大家都在讲“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 还有诗和远方 。 ”的确 ， 这句话是一个很好的辞职理由 。
一辈子怎么能够局促在一个狭隘的单位里、一个小镇上、一个城市里 ， 而且年复一年 ， 见同样的人 ， 做同样的事？世界那么大 ， 我还年轻 ， 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为什么不出去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呢？
当然 ， 这句听起来浪漫得让人恨不得马上辞掉工作 ， “说走就走” ， 然而 ， 一旦落实于日常生活 ， 还是隐含着很多现实的问题 。 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 ， 看完世界之后 ， 回来还是要工作 ， 还是要面对现实 。
除非你能够像释迦牟尼那样 ， 离开王宫后再也不回去了 ， 再也不回到尘世的生活里了 ， 云游四方 ， 困了睡在树下 ， 饿了就向别人化缘 。 能够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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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 第二句动人的话来了：做自己想做的事 。 辞职了 ， 不是去游玩 ， 而是去做事 ， 做自己喜欢的事 。 在我自己的辞职信里 ， 写过一段话：人生很短 ， 要和有意思的人在一起 ， 做点有意思的事 。 这是我在一个叫做“单位”的地方呆了二十多年后发自肺腑的感概 。
当然 ， 我也很清楚 ，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 “要和有意思的人在一起 ， 做点有意思的事” 。 这些话说起来很容易 ， 但做起来非常不容易 ， 只是很容易打动人心而已 。 为什么容易打动人心？因为这是人人想做而很少有人真正做到的事情 。
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 ， 几乎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在寻找自己 ， 在学习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 我们一辈子都在“自己喜欢的”和“现实要求的”之间挣扎、徘徊 。
我自己很小的时候想当一个作家 ， 所以 ， 考大学考了中文系 。 到了中文系却发现 ， 中国大学的中文系不培养作家 ， 大量的课程是我不喜欢的 。 那些文学史、文学理论、语言理论 ， 好像都把本来很有趣的事情弄得非常不好玩 。 当然 ， 如果我是个天才或疯子 ， 会马上退学 ， 会全然不顾环境 ， 沉迷于自己的世界 。
我不是释迦牟尼那样的圣人 ， 只是一个普通人 ， 一个不愿意完全沉沦在现实里的普通人 。 因此 ， 一辈子都在犹豫 ， 都在挣扎 ， 都在找寻出口 。 所以 ， 一直到了年近五十 ， 才终于下决心彻底辞职 ， 离开体制 ， 过另一种生活 。
同时 ， 我也很明白 ， 在另一种生活的展开过程里 ， 如果没有自我的觉知 ， 渐渐地 ， 又会进入另一种体制 ， 另一种牢笼 。
我猜想 ， 这个世界上圣人很少 ， 天才和疯子也很少；多的是随波逐流的人；但更多的也许是像我这样的 ， 在现实社会里厮混 ， 内心却又时时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 在束缚和自由之间摇摆 。
在“诗和远方” ， “你要欢喜盛开”之类很文艺很动听的句子后面 ， 是无处不在的平庸、残酷、琐碎 ， 是一个一个小而烦的日常问题 。 在“说走就走”的漂亮背影里 ， 有着我们不知道的沧桑和粗鄙 。
我们大多数人 ， 是普通人 ， 只是怀着自由的梦想 ， 双脚却陷在尘世的泥潭 。 辞职不过是我们普通人试图跳出泥潭的姿态 。
虽然 ， 结局往往是从一个泥潭跳到了另一个泥潭 ， 但是 ， 辞职本身 ， 却让普通人有了非凡的色彩 ， 有了自由选择的姿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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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是普通人 ， 但可以把辞职这件事弄得很文艺很哲学 ， 就像现在很多人辞职的时候写一篇情怀满满的告白信 ， 一下子好像把以前的平庸全部补救回来了；也好像 ， 一下子让不确定的未来也变得十分悲壮又充满无限的希望 。
普通人通过辞职这件事 ， 让自己成了自己的英雄 。 至于辞职以后的路到底走成什么样 ，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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