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喜欢莫扎特,他对莫扎特作品的解读,和他演绎肖邦作品的地位是一样的。”李严欢记得,1998年以后,傅聪在上海的公开演出里,只弹过四首钢琴协奏曲,且均为莫扎特作品。他曾说,“能够进入莫扎特协奏曲的‘世界’,就是真正进入了莫扎特的‘世界’,因为它真正代表了莫扎特。”
“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很‘歌剧化’,里面有很多不同的音乐主题,就像歌剧里不同性格的人物,你听他弹那些主题,仿佛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物出现在你面前,都被他演活了呀!像是莫扎特歌剧的一种索引。”
李严欢回忆,有一回上大师课,傅聪示范了莫扎特《第十八钢琴协奏曲》,仅仅是第一乐章开始那几小节,他的演奏已将莫扎特时而戏谑、时而又故作深沉的情绪变化,生动地、丰富地展现出来。
“当时他之所以示范这个部分,就是为了说明莫扎特音乐中的情绪变化之快,几秒钟,可能就会从‘笑嘻嘻’变成‘哭丧着脸’。” 李严欢说,这两个词,傅聪其实都是用上海话——“什特嘻嘻”和“哭出乌拉”讲的。
上课时,老派的傅聪经常会蹦出一些老派的上海话来,比如“寿头刮气”,也就是“傻乎乎”,他还管“大拇指”叫“大指拇”,也是沪普。
他还常常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这首,你们有没有听过玛塔弹?”玛塔便是玛塔·阿格里奇,傅聪与这位钢琴“女祭司”相识多年,不仅艺术上彼此敬重,私下里也是交往密切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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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第十三届《上海之春》音乐会上,傅聪举行钢琴独奏音乐会。
得益于中国文化艺术的深厚积淀,傅聪常以中国传统的哲学、伦理、诗词和美术等方面的理论观点和艺术表现方法,去理解和解释欧洲音乐家的作品。
他曾说,贾宝玉加孙悟空,就是莫扎特:一来,莫扎特是赤子之心,他的音乐里有一种博爱,有一种大慈大悲,这一点和贾宝玉是一样的;二来,他千变万化,你给莫扎特一个主题,他就能编,要怎么编就怎么编,而且马上就编,这个本领就是孙悟空的本领了!而且他非常俏皮,他的幽默充满了温柔,有一种童真。
“莫扎特的音乐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平易近人,可是它里头有无限的想象,充满了诗意。所以我说莫扎特是‘中国的’,他跟中国人的文化有一种内在的联系,中国人应该比任何民族更懂得莫札特!”他说。
和学生聊到德彪西的音乐时,傅聪指着墙上黄宾虹的梅花图说,“德彪西的音乐跟中国的画一样都是讲究意境的,画家虽然画的是梅,但传达的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与更高深的意境有关,德彪西的音乐也是这样,如果理解为只是为了描绘标题中的景致,那就是一种肤浅的理解方式了。”
晚年时期,傅聪又开始迷恋海顿。
2009年5月,为纪念海顿逝世200周年,傅聪在上海音乐厅献演了整场海顿作品,并将海顿称为“音乐家中的音乐家”。
【钢琴家傅聪因新冠去世,系傅雷之子】傅聪认为,海顿拥有很高的智慧和境界,“跟土地很接近,很质朴,不像莫扎特的作品那样一听马上就有感受,也不像肖邦的作品那样在旋律上很有特点,你要是体会出他音乐深处的奥秘,也是非常有意思的。音乐家里恐怕没有人比海顿更懂得幽默,莫扎特的幽默是笑中含泪的,而海顿是真正的幽默。他是个老顽童,一直到老年童心都还在,天真无邪。”
带过几届大师班后,傅聪甚至认为,看一个学生的音乐才能,就看他弹海顿的奏鸣曲,“你可以马上看出这个孩子的想像力,以及对音乐直感的能力,或者是理解到什么程度。”若想将海顿的奏鸣曲演好,“一方面是理解,一方面是想象。”
“他不喜欢勃拉姆斯,他说,舒曼的疯是真疯啊,勃拉姆斯的疯呢是装出来的,也有一点受他父亲影响。”李严欢说,傅聪对很多钢琴家喜欢的李斯特、拉赫玛尼诺夫,也不太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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