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中秋里的故乡，还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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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人的情绪 ， 包括思念 ， 往往都是节气引起的 。
节是一种文化 ， 更是一种对日月的追怀 。
秋日慢慢的脚步中 ， 中秋来了 。 伴着树叶泛黄的节奏 ， 伴着秋风温凉的吹拂 ， 盛夏的焦灼与热情已成回忆 ， 日渐浓郁的色彩里 ， 心的愁绪便铺开 。 一层层的 ， 如同墨汁 ， 洇在纸上 ， 渗在心田 。 当我抬头看时 ， 天空已把时光拉进云层的高度 ， 伴随着越来越圆的月亮 ， 故乡的愁便一层层渗开 ， 我在想 ， 收割掉麦子、青稞依然泛着绿的故乡 ， 是否也步入了秋的惆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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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一生对故乡的情 ， 大抵分三个阶段 。 少时故乡是一盘磨 ， 它用雕刻的方式 ， 将我们所有的情感绑在那片老旧的土地上 。 说它老旧 ， 是那座高高的山遮挡了一切 ， 山谷的河床里虽然有奔腾的河水 ， 但那河水永远也流不出你的目光 。 你几乎就认定 ， 这世界 ， 就是由山和河组成的 。 至于生长在地里的庄稼 ， 不管是小麦还是青稞 ， 以及夏日里才盛开的满山遍野的油菜花 ， 你都会认为那只是故乡的附带 。 是山的赠予 。 有山才有这一切啊 。 你会这么想 。 包括山间觅草的牛羊 ， 包括吆喝着一对牛吃力地走在田间的父亲 。 你都会把他看成山的一个物件 ， 一个点缀 。
父亲那个时候当然不会老 ， 正年轻呢 。 年轻才有使不完的力气 ， 才有喊不尽的吆喝声 。 故乡其实是父亲的吆喝声中一点点走进记忆里的 。 很难想象 ， 假如只给你一片天空 ， 哪怕再给你一座山一条河 ， 包括牛羊 ， 如果少了父亲半山坡上那嘹亮的吼喊声 ， 村庄会有多寂寞 ， 日子会有多空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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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劳作在幼小的心田里 ， 并不是一件很怕的事 ， 甚至它就是你生命中最欢呼雀跃最为开心快乐的一件事 。 因为那是大人们才有的权力啊 。 小的时候所有的向往 ， 不就是大人们干什么你喜欢干什么 ， 大人们爱往哪扎堆 ， 你就爱往哪凑吗？大人是天 ， 大人是地 ， 大人的世界里 ， 早早种下了你对生活的向往 ， 包括梦想 。
其实那个时候谁知道啥叫梦想啊 。 玩到半夜才睡 ， 一躺下便睡着 ， 梦是有 ， 但没有想 ， 真的没有 。 梦醒了就想着到河里捞鱼 ， 就想着到山腰上追云 ， 就想着赶上一群牛羊 ， 在山与天的空间里 ， 把牛羊摆布成云彩的形状 。
生活在乡下的孩子 ， 尤其男孩子 ， 几乎都有一个牛羊满山的梦 。 牛羊安静吃草的时刻 ， 你可以躺在山巅上 ， 痴痴地看着云彩 ， 从对面山头铺下来 ， 一层层地掩埋掉村庄 ， 掩埋掉庄稼 ， 然后毯子一样铺过来 ， 把你牧放的牛羊裹上 。 这个时候你会惊讶 ， 云怎么跑得比牛羊还快呢？雨紧跟着就来 ， 这是铁定了的 。 哪个放牧的孩子没让雨个透呢 。 淋在雨中是一种痛快 ， 因为我们从不用雨衣 。 其实知道雨衣这物件 ， 已经是长大后的事了 。 长大多么无趣啊 ， 所以到现在 ， 多宁可还活在童年时代 ， 活在放牧时代 。 夕阳西下 ， 山色被怒放的夕阳染成一片金黄时 ， 那种绚烂那种壮丽 ， 是一生最最壮观的图画 。 再也没有哪幅作品 ， 能超过那样的震撼 ， 能胜过那样的绚烂 ， 能让你一记便是一辈子 ， 任何时候别想起来 ， 都想放开嗓子 ， 吼上一曲信天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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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父亲慢慢老去的时候 ， 故乡正在一步步远离你 。 这个时候 ， 故乡在你心里是一种原罪 ， 一种恨 。 因为你终于明白 ， 父亲的腰是山压垮的 ， 父亲的嗓子是山给喊哑的 ， 就连父亲脸上的折子 ， 也是山给一笔笔画上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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