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在艺术走向大众的过程中,它必须付出代价,这里的“它”是一种metaphor(隐喻),因为“它”本身并不是一个个体。比如音乐,五十年前音乐是由唱片公司做的,因为只有唱片公司才租得起录音棚,全美国可能就几十个录音棚,录音棚就是大教堂,只有教堂里面才能有神父,教堂外是不可能有神父的。在这种情况下,它是纯贵族的、封闭的。但音乐一路已经变成今天我们每个人可以在卧室里拿着ipad,花几块钱买一个软件玩的东西。我永远不接受说,在卧室里做的东西没有在造价一两亿的录音棚里做的东西专业。
前者容易倒向的论述是,我们做任何事情没有差别,而后者容易倒向的论述是,只有最专业的才是牛逼的,老百姓的就是低俗的。所以要调和这两者。
你会看到随着音乐平民化,音乐的形态本身无可避免地受到潮流的改变,但不能说音乐今天就完蛋了。这就是音乐本身在形态上必然要做出的改变,而我们应该抱着一种饶有性质的心态去观察它。
在今年Podfest上我写了一段话,这个话也可以延伸到很多其他方面:比“它是好的”更重要的是,“它是各种各样的”。参差多态更重要。
三明治:你怎么看抖音这种平台对音乐素材的使用?
重轻:抖音撬动了音乐的一种特质,这特质绝对不是坏的,只不过它特别剥削。你不是最喜欢动次打次这一下吗?咱就使劲来这一下,就跟所谓廉价猎奇的剥削电影一样,不承载任何深刻内涵,就老吓唬你,或者给你看帅哥美女。互联网技术把这个剥削推向了人类文明从未见过的程度。
抖音最早是对嘴型,后来变成表演各种各样的创意,本身也是一个技术民主化的表现,只不过很快走向了流量和算法的逻辑,最终变成了供养算法的农业。目前为止我没有找到音乐的角度去谈论抖音,如果有找到我就会做节目。
三明治:你觉得这算一种创作吗?
重轻:这当然是创作。我不会去批判互联网工具本身让人变得堕落,我们要看到是什么让人们停止对于美好的事物更深切更专注的观察,不能够把这个东西完全怪罪抖音。所有好东西就在那,就跟健身房器材一样,你每天起来都不锻炼,但是它就在那。
三明治:你有去思考这是为什么吗?
重轻:我只是注意到了这个症状,成因太深了,韩炳哲他们都没讲清楚,我也讲不清楚。这个症状是一种对于感觉的丧失。
其实今天我们的感觉刺激物是人类历史上最旺盛的,比如抖音每15秒就能让你笑到地上一次,摔得鼻青脸肿的,一小时让你摔好几百次。这个东西的强度、密度,和它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资源化的程度,到了人类历史上从未见过的程度。但人们却呈现出一种缺乏感觉和极度空虚的糟糕状态,什么都get不到,什么都玩不进去。
《不在场》在针对这个事情做一些尝试。我给大家一个机会,来看我是如何观看一个事物,如何在一个毫无用处的事情上去较劲,以及较劲的结果,或者可能就没有结果。大家会看到,有一种观察是没有什么效用和目的的,你所获得的东西是复杂、不可被提炼的,但是是好的。
三明治:有些电影好像会有类似的感受。
重轻:太多了。所有好的东西,文学、电影、音乐,都是这样的。什么是艺术?有一个定义叫对无可名状之物的平静召唤。它就在那,无法被逻辑和理性驯服,但去摸一摸,这个行为就叫艺术。
现在很多人完全don't know where to begin,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始,甚至会否认这个可能性,而只是在品味高低上做文章,这在我看来非常可悲。这是一种无能,我们无法谈论音乐本身切中要害的东西,只能谈论一些周边——你听摇滚听得早,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这有啥意义?这不是一个建设性的交流,it doesn't go anywhere。
《不在场》就是硬聊不能聊的,对谈论方式的一种实验性探索。我要聊这歌的和声、音乐、录音棚里发生的事、这个东西随着时代演变的过程,很多人会觉得听众哪懂这个,这没人听。但我的节目没有任何人这么说,在这个意义上它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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