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发生在2014年。当时,敦煌研究院数字中心改名文物数字化研究所,薄龙伟负责石窟的VR全景制作。数据采集、后期制作、相关研究性课题……都由他们几个人组成的团队承担。
她就这样一头扎进了洞窟,做起敦煌石窟的数字化。“小洞窟数据采集需要一到两天拍摄,大洞窟需要两三天,后期制作还需要两三天。VR还需要加入语音讲解、图片展示、小视频等,一个就得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薄龙伟说。就这样,一点点、一个个,她所在的小团队完成了200多个石窟的VR制作。
改变就这样悄然发生了,以前进入石窟,她转一圈就走了,现在她一进洞窟就半天出不来。看绘画方式,研究构图方法,对比不同朝代的用色、下笔……不知不觉,她就可以看上好几个小时。之前进石窟看不出门道,现在只要一进洞窟,她就能大概判断是什么朝代的石窟。薄龙伟形容这是“内心的改变”:“进洞窟状态不一样了,我变得爱看壁画了,进了洞窟就觉得清净。”
她喜欢壁画上的小动物。294窟壁画上有一只朱雀,因为年代久远,颜色褪去,没了光彩。在对洞窟进行数字化过程中,她将朱雀的线稿调出来,根据之前的研究成果给朱雀填色复原。看到小小的朱雀在屏幕里活起来、动起来,她的喜悦无以言表。随着时间的流逝、环境的变化,石窟不可避免地受到损害,壁画也在慢慢消失。“用数字化手段,可以实现敦煌石窟文物的永久保存、永续利用,让敦煌艺术焕发新的活力。”薄龙伟说。
在研究院,她收获了友情,年轻人凑在一起聊天、喝茶、做饭,其乐融融。让她高兴的是,当年和她一起进入研究院的16个同事,一个也没有离开。她也在这里遇到了爱情:她在61窟拍摄,他在66窟修壁画,他一下子看见了她。如今,他成为她的丈夫,他们的孩子3岁多了。
薄龙伟计划就196窟的本生故事做一个敦煌壁画故事绘本,那是一个褒善贬恶的故事。她想将壁画故事做成儿童绘本,讲给孩子听。
敦煌的气候并不舒适宜人,尤其是对于爱美的女生。夏天光线格外刺眼,需要戴墨镜、口罩,冬天天寒地冻,需要裹长羽绒衣。但这里,有薄龙伟最爱的雪天。下雪天,她会爬到三危山上,雪飘落在远处的沙漠、飘落在近处的石窟。天地间空无一人,眼前一片纯净、雪白,一切都好静、好美。
壁画修复师李晓洋:
“壁画也是有生命的,我们要善待它们”
一边是绵延的石窟、一边是浩瀚的星空,敦煌的夜晚是如此璀璨、如此奇幻——这是李晓洋从小就熟悉的星空。1989年出生的李晓洋是在敦煌长大的孩子。他的爷爷李云鹤,是敦煌研究院壁画修复大师,参与修复壁画近4000平方米,修复彩塑500余身,当选“大国工匠年度人物”。
尽管是个名副其实的“敦煌三代”,但成为一名壁画修复师,并非李晓洋最初的人生设计。高中出国,室内设计专业毕业,他本想着在外闯闯。作为家中独子,他是被父母劝回敦煌的。
来到敦煌研究院上班,李晓洋的第一课是和泥巴。因为做石膏没有达到要求,一向和善的爷爷发了脾气。在李晓洋的印象中,“这是爷爷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对修复壁画的兴趣,发生在真正接触这门手艺后。
2015年冬天,李晓洋参与了莫高窟360窟的壁画抢修。360窟在莫高窟不算一个大窟,大概有40多平方米。李晓洋刚进入360窟的时候,壁画起甲(指壁画颜料层与绘制颜料层的泥层脱离并卷起的一种病害状态)非常严重。经过他们团队持续一年多的工作,第二年5月工作组照例拍摄了修复后的照片。回到办公室,看到壁画修复前后对比图,李晓洋惊呆了。这是主室北壁西侧的壁画,色泽鲜艳、构图精巧,画中人物的鼻子、眼睛栩栩如生。虽然有些颜料层脱落了,但整体画面妙不可言。“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很震撼。”李晓洋说,“这件事情后,我忽然觉得这份工作有意义了。修复能把壁画原来的样子展现给大家,很有成就感。”
壁画修复是一件非常耗时的工作,“一个工程耗时几年,是很平常的事。”李晓洋说。在外人看来,他们面对墙壁,波澜不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指尖涌动着波涛汹涌,稍有不慎,就可能对壁画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害。“爷爷常跟我说,壁画、塑像就像病人,我们就像是医生,它们生病了,才需要我们去修复。”李晓洋说,“别看它们不会说话,壁画也是有生命的,我们要善待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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