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和进化的敌人们》是我阅读的第二本韩国作家金息的作品,她的写作风格非常独特,令人过目难忘。这本书也让人看到韩国女性作家在女性题材写作上的丰富性、多元化和创造力。
故事从女主人公的婆婆患上唾液干燥症开始。作家选取了一个特别令人感到不适的细节——年老的婆婆,口腔不再分泌足够的唾液。她无法正常进食,舌头干裂到几乎像要分成两半。去医院时,护士让她分三次往量杯中吐痰,她凹陷的腮帮子和徒劳的发力……这一系列场景完全写出了人到老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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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和进化的敌人们》[韩]金息 著 杨雪梅 /[韩]曹仁赫 译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但唾液干燥症又不是一个简单的疾病,它充满了女主人公——一个同样没有名字,只有“媳妇”这个符号化身份的“她”——的潜意识,无孔不入,附着在每一件寻常的小事之上,带着令人窒息的干涸感,和小区停水时的水龙头联系在一起,从而具有了某种超现实的、隐喻的意味,也营造出贯穿全书的浓郁的不安和焦虑。
这种隐喻令人想起美国短篇小说家夏洛特·吉尔曼的小说《黄壁纸》中的情节:女主人公在一间四壁贴满黄壁纸的古老育婴房中,逐渐产生幻觉,感到那陈旧的壁纸散发出奇异的气味,将她逼向精神崩溃的边缘,她甚至觉得那壁纸成为有生命之物,看见好几个女人在壁纸上爬动……同样,当婆婆的唾液干燥症日渐严重,金息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也越发感到唾液的痕迹无处不在,她总感觉婆婆口中的唾液散发出臭味,充斥整个房间;婆婆呼出的气息也不再是单纯的气息,而是唾液的气化物。甚至于——婆婆成为唾液本身,一滩逐渐蒸发、干燥的唾液,总有一天,也会像唾液一般随风飘散。
为什么是唾液?
唾液是人体中这样的存在——自然而然,平常不会被注意到,又不可或缺。“那种似有非有的模糊的存在感、极小的占有量以及其所具有的价值,似乎和女人很相像。”女主人公始终冷静、近乎无情地观察婆婆在家庭中的位置。子女依赖她,理所当然地期望她做出牺牲——继承她的储蓄,占用她的劳动力,她是带孩子的保姆,是做家务的帮佣。而同时,子女忽视她的需要,漠视她的痛楚。当她患唾液干燥症,只能吃白水泡饭时,儿子仅仅形式主义地表示“多喝水”,内心深处更直接的想法是“还好不是癌”。
有意思的是,全书中女主人公始终用“女人”这个超然的,带着距离感的,完全旁观者视角的词称呼自己的婆婆。这个词既传递出她对婆婆的某种微妙的排斥感和审视感,又成为一种符号,写出了某一类走向衰老的女性的共性。而在小说的最后,当“镜子”这个隐喻也介入进来时,“女人”的范畴进一步扩大了,成为更多不同年龄、身份的女性的化身——“女人站在镜子前时让她感觉十分难受,因为那时女人看起来变成了两个,成了复数……镜中的女人只不过是个假象,却让她感觉像是女人克隆出来的分身或复制品,让她感觉是另一个女人。”女主人公的这种“难受”,大概因为她在镜中也看到了身为女人的自己的命运——她所嫌恶的、却又不得不依赖的婆婆,她们的命运是一体的,只要身为女人,就摆脱不了在家庭中被索取、被压榨却又被无情抛弃的命运。
人类学视野下的女性命运
比较特别的一点是,作家以生物界的几种关系来譬喻现代人类家庭中的复杂关系,提供了一种有趣而极具想象力的角度,是一种更宏观、理性的人类学视野下对忙碌的都市人类的观察。
第一重关系,是“寄生”。在第十四节里,媳妇与婆婆在生育上产生了分歧。在婆婆那一辈,没有避孕的意识和条件,只要怀上孩子,就要自然地生产;而在媳妇这一辈,养育孩子成本的飙升以及生育观念的变化,使得她主动打掉了二胎。当婆婆以沙漠中的昆虫举例,试图说明生物界繁衍的本能时,提到了一种叫“寄生苍蝇”的昆虫,这种昆虫会在红蚁产卵时,成群结队地飞来,在工蚁的头里产卵,待幼虫长大,就从工蚁的身体里爬出来……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被婆婆平淡地讲述着,却有种别样的意味——一生都在为家庭奉献的婆婆,何尝不是工蚁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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