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贵叔|小说《炳爷和他的儿孙们》天涯( 四 )


冬天的北方农村,一到冬天家家屋里生煤火安烟囱,门外挂棉帘,户户紧闭门窗烧旺火,生怕哪儿没堵严实跑了热气儿,年年有人中煤气,尤其是冰、雪、雾夹杂的晚上,更容易出事儿。炳爷中煤气那个晚上,村里有三家八口中煤气,救护车在村里响了两回送到医院七口,只有独居的炳爷第二天才被发现。福贵婶得到信儿掰着指头一数,二妮结婚还不到九天,立马就哭了起来“俺的亲爹孩儿亲爷呀,你咋就这么不会享福呀,二妮这刚结完婚搬回来几天呀,你都没听到俩孩儿一块儿喊声爷就走了,你叫孩儿们想孝顺你都没法孝顺了呀......”我妈有一次在提到这段往事的时候,用了她在葬礼上帮忙时听到的一句话“福贵家的那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含悲带恨有花腔,比唱戏的都热闹。”
我和二妮儿熟,但他们结婚前我没怎么见过山林,对他开始有印象是在炳爷的葬礼上,因为第一天他和福生叔家的小凯哥穿了同样的孝衣,一起跪在炳爷的棺木旁边,还一起还忙里忙外叩头谢孝,第二天他却和福生叔家的女婿小燕姐夫一样,腰里扎了一样的白腰带,一起拜祭完了然后躲在一边等指挥。我曾经问我爸“听说山林是上门女婿,他这是算炳爷的孙女婿还是炳爷的孙儿”?我爸说我“老社会老理儿,新社会新理儿,他给你福贵叔养老就行,你管他是炳爷家孙女婿还是孙儿。”不过,二妮和山林的孩子们都跟了福贵叔的姓,他们管福贵叔福贵婶叫爷爷奶奶,管福生叔家小燕和我妹都叫姑。
(三)
老话常说“父母在家就在,兄弟姐妹一家人,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都成了亲戚”这话一点都不假。炳爷过世后,福贵叔核着帐本要和他哥分礼金,福生叔思量着自己不在家,就嘱咐福贵叔说“都是为咱爹欠的情,这钱你都拿着,村里谁家有事儿了你上礼,咱俩记一样多,钱啥时候不够了你就说”。福贵叔痛快地说“照你说的办,咱就不分了。”他利索地收起了帐本,对福生说“哥,爹不在了老宅子就空了,这二妮儿刚结婚,和我们住在一起也不方便,我寻思着和你弟妹搬回老宅那边住,老房子有人住还能住,没人住就废了。”福生被他说的心里有点冒火“咱爹在的时候我怕惹他生气把房子让给你,合着现在你准备把我的房子传给你闺女?”福贵讪笑着说“哪儿能呢,二妮两口子打算过了年出去打工挣钱,也不在家住,我叫他们把东西归拢归拢,给你们腾出来一间房,你和嫂子侄子收拾收拾,啥时候回来都能住。过个三五年二妮他们挣了钱,我们把老宅这边翻盖翻盖,就能把房子全还给你。”福生叔第一次听福贵主动说还房,他没有再说话。
三五年听起来长,过起日子来可就是几眨眼的事儿,福贵叔说还房的话,还真兑了现,福生叔既意外又高兴,听福贵叔说要给他交钥匙,迫不及待地带着儿子女儿孙子外孙浩浩荡荡回了家。福贵叔领着他哥一大家子把腾出来的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一边转一边介绍“腾房子时候我叫二妮儿把地面这一米全部重新抹了灰”,“房顶重新做的新吊板,看起来比原来亮堂不少”,“俩孩子可没少费心思没少花钱,算下来两千多呢”。福生叔一时激动,随口说:“咱家下一辈二妮儿最小,打工挣钱也不容易,这钱咋能叫孩子出呢?”福贵叔接过话头说“我也是寻思着他们挣钱难,翻盖老宅的房子手头紧,还惦记着修这边,你当初留下的礼金这几年下来总共也就剩下三千来块钱,已经都给他们了。”福生叔就有点哭笑不得,“那以后随往事儿也不能叫你垫钱呀”。他对跟在身边的儿子说“小凯,回头给你叔转三千块”。这些事儿的细节是小凯哥说的,他对我说“就没见过我叔这样精明的人,事事儿计较光打小算盘。住我家房子那么多年从来不说给钱,修个房子两千块倒急着要。”他还埋怨福生叔“我也没见过我爸这样的人,我爷在的时候事事将就我叔,我爷都不在了他还将就我叔,将就完了自己心里憋得慌跟我妈唠叨,我妈随和着他说我叔不行他还跟我妈急,说我妈‘兄弟间的事儿,你们媳妇们别掺和啥事儿也没有’真搞不懂我爸他脑子里想的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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