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庆幸自己读过啥书?
很难说读过《金瓶梅》算不算是一件「庆幸」的事。从《金瓶梅》中的底层人物众生相,你可以一窥晚明时期真实的世风与人情,回望末世的纵情狂欢与无限悲凉。但人性这回事,从来都不局限于某个朝代。一、天上掉下个潘金莲第一个死的人叫潘裁,他是小潘的父亲。他早逝虽惨,却扔给潘家人一个更大的悲剧:挣钱的死了,花钱的都活着呢。
潘家家底薄,一家七口很快到了饥饿的边缘,七双眼睛全是逮什么吃什么的目光。潘妈妈蚂蚁搬家一样,每天典卖家里的东西。后来想今儿卖个大件吧,于是女儿潘六(潘金莲家中排行老六)被卖了。(原文:做娘的度日不过)
买家王招宣是个伟大的收藏家,有人收藏古玩,有人收藏字画,招宣同志负责收藏美女。大概老王不喜欢二手货,所以他的收藏注意从娃娃抓起,看得出潘金莲是个美人胚子(还只是个胚子。原文:自幼生的有些姿色),王招宣收入囊中。
倘若潘金莲长得跟非洲难民儿童似的,王招宣就得安排她倒夜壶了。谁叫她看着俊俏呢,小潘每天的工作就是学习弹唱,闲暇王招宣还会教她读书写字。这一切都是为了老王将来享乐做准备的。
美貌不一定是福气,要看人所处的环境,青楼的美貌接客多,狼窝的美貌是玩物。
三年后老王发现自己的买卖做得很值,十二岁的潘金莲就表现出惊人的化妆天赋,描眉画眼,傅粉施朱,样样在行。有点姿色的女人一旦精通此道,想不漂亮都难。
老王很欣慰,他在等那一天的到来。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含苞欲放,清纯可人,多么令人期待啊。大概王招宣的行为太招男人嫉妒了,潘金莲刚满十五岁,老王就被阎王爷召唤走了。辛勤耕耘六年,庄稼没熟种地的死了。这是第二个。
王家乱作一团,潘妈妈突然悔恨自己当年的决定,拼着老命把潘金莲要了回来。
一家团聚了?开玩笑,接着卖。十五岁的潘金莲漂亮脸蛋不同往年,价钱自然高,潘妈妈赚了三十两银子(合人民币一万八千元左右)。
其实,以宋朝律令,潘金莲完全可以出嫁,不给家里添负担。奈何,潘妈妈为了钱,已经把良心放秤上卖了。这是人类最常见的勾当,人心起于无奈,终于龌龊,管你亲情友情,都是他虚伪的遮羞布。
这回的买家张大户可不同寻常,万贯家财,光房屋就有一百间,去他家转一圈的时间基本等于逛天安门广场。但是这位「万恶的封建社会旧势力」一点也不幸福,他日复一日地忍受着老婆的压迫。
张大户小时候也像多数男人一样,想着娶好多漂亮媳妇,想找哪个找哪个。以他的财力实现这个愿望太简单了。
可自从第一个老婆嫁进门,张大户火热的激情被浇上了一盆冷水。这位老婆长得不咋地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母老虎。你是个母老虎也就罢了,偏偏我还怕老婆。
有多怕呢?如果一个主妇让丈夫总是感到怕(指确实客观存在的心理畏惧情绪),必然伤肾气,所以我们常说吓尿了。也会伤肝气(中医肾为水,肝为木,五行相生),肝主啥,筋!男人的命根,属于中医上的宗筋,肝经路过的地方。因此《金瓶梅》上写张大户的小鸟「软如鼻涕脓如酱」。
说起来都是泪啊。
大奶奶余氏过门没几天,就面临着已婚女人都担心的问题,老公有外遇怎么办?
鉴于张大户那窝囊样,她决定强力镇压,想出门泡妞除非我死了。外边不可能,张大户将目光转向家里,每次新来一个使女,大户同志都投去色眯眯的目光。余氏果然会挑人,新来的使女虽然猛地一看有点丑,仔细一看还不如猛地一看。张大户很悲怆,家里这么多女人,个个都是猪八戒下凡,叫我如何不心碎。(原文:主家严厉,并无清秀使女)
为了做一个有尊严的妻管严,张大户着手反击。他找到了余氏的死穴:结婚几十年没有生育,这在宋朝可是大大的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攻击开始,张大户在余氏面前做痛苦状:「我这么大家业,连个儿女都没有,有什么用啊。」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你自己不下蛋,还不让我碰别的女人,我都断子绝孙了!
余氏心里很内疚,她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自此,张大户隔两天都会来上这么一句,捶胸顿足,表情抽搐,痛斥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余氏濒于崩溃的边缘。
「我给你买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天天给你吹拉弹唱可以吗?」余氏开出条件。
张大户立马笑逐颜开,「相当可以。」(大户听了大喜,谢了妈妈)此刻的张大户把祖宗撇到云彩外边去了。
其实余氏的让步很小,我是让女孩子给你唱歌拉琴,不是陪你睡觉。但是余氏忽略了一个问题,你把一块肉放到狼嘴边,他不吃那不傻了吗?斗争正式开始,一个严防死守的母夜叉,一个绿光四射的老豺狼。
潘金莲就是在这种时候,和一个叫白玉莲的进了张大户家里。
两个清纯的花骨朵进了张家,60多岁的张大户立刻焕发了青春,被封印了四十多年的下三滥思想喷涌而出,张大爷有钱有势就剩这点追求了。每天一大早,小老头就迫不及待起床,天是那么蓝,树是那么绿,我是这么的帅,金莲玉莲快给我拉个曲子。快乐的一天过去了,到了晚上,就像歌里唱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下手的时候。
张大爷刚要上前动手,余氏那张有威慑力的脸出现了:天晚了,早点睡!张大户心道我他妈能睡得着吗?!
为了防范猥琐张,余氏安排金莲、玉莲住同一个房,金莲学琵琶,玉莲学古筝。过了几天,悲剧又发生了,玉莲死了。
纵观《金瓶梅》,潘金莲的命很硬,听起来不科学,但真实存在。
张家人待金莲更好了,余氏没事就给她些首饰物件,把她当亲闺女看待。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潘金莲十八岁,她的美丽发生了质的飞跃:出落得脸衬桃花,眉弯新月。气质更是了不得: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张大爷的精神近于癫狂,三年了,难道老天爷就不肯给我个下手的机会吗?
机会来了!
邻居家办宴席,张大户和余氏要去捧场。张大户蔫头耷脑:不行啊,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余氏只好独自一个人去了,反正一顿饭的工夫。
余氏一出家门,张大户的小宇宙就爆发了:金莲!金莲!快来一下!
自从张大爷和小潘有了这一顿饭的交情,两人的关系就无愧于奸夫淫妇四个字了。一顿饭之前,小潘是个懵懂的少女,之后她跟纯洁说拜拜了,此后的行事风格多有性决定大脑的倾向。
张大爷以前是孤掌难鸣,现在有小潘的配合,行动方便多了,在任何一个没有余氏的地方,都能随时随地开展活动。照理说这种秘密关系可以保持几年不被发现。但是老张忘了一件事,他六十多了,他不想暴露,他的身体把秘密暴露了。
余氏已经察觉,老公最近经常流泪流鼻涕,上个厕所就得半小时,听力也变差了,最重要的是张大户老说腰疼。腰疼!凭借多年的经验,余氏一切都明白了。这两个混蛋,绿帽子戴到我头上了,老虎不发威当老娘是病猫啊。
余氏和张大户大吵大闹了几天几夜,张大户吓得大气不敢喘。他只有忍,忍到老婆消气,孰料余氏闹完之后就对潘金莲下手了。
女人一旦报复起来,地狱都要抖三抖。余氏只要想起潘金莲,就要将她痛打一顿,现在的潘金莲在她手上就是只蚂蚁,她要慢慢地将她折磨死。
死只是时间问题,这就是婢女的命运。
张大户爆发了,小潘我不要了,我马上把她嫁出去!花钱买的,现在谁要我就给谁钱。
这样的人家一时还难找,但是时间紧迫,晚了小潘性命堪忧啊。这时张家的下人们集体提了个建议,说有个寄宿在张家的人,和潘金莲挺配,不如嫁给他吧。
此人确实很配,他的名字叫武大郎。
武大郎是阳谷县人,也不知女娲造人的时候用了什么劣质材料,大郎长得比较惊世骇俗:脑袋又窄又长,皮肤粗糙得跟老树皮似的,更悲哀的是他的身高。《水浒传》中记载武大郎不足五尺,宋朝的尺寸,一尺=31.68cm,算起来武大郎1.5米左右吧。综上所述一句话:长得很猥琐。
其实上面的都算不得什么,自己活得快乐就行。关键是上天赋予武大郎一个最致命的缺点:懦弱。说得再明白点:没有男人味。武大郎的为人原则是我不欺负别人,但是别人要敢欺负我,哼哼,那就欺负吧!
幸运的是武大郎有个好弟弟武松,此人何等威猛我就不介绍了,因此武大郎在阳谷县过得还算太平。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子胆肥辱骂武松,武松是多么善良的人,骂不还口,上去一拳干死了。自知惹的祸不小,武松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过上了逃亡生涯。他这一走,哥哥武大郎的苦难生活就开始了。
首先是阳谷县闹灾,饿死人跟死个蚂蚁似的。武大郎只好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富裕的县市,西门庆的故里,清河县。
清河县有个还算繁华的街市叫紫石街,这天街坊们发现新搬来一家房客。这家人有意思,男主人长相不用说,打招呼你不俯视他都不行。女主人更别提了,哎呀妈呀!晚上怎么睡呢,熄灯也不管用啊,这得啥手感,唉哟~唉哟~
两天后,有街坊在聊天。
甲:哎,你看三寸丁谷树皮在街头转悠什么呢?
乙:你说谁?
甲:就武大郎啊,我新给他起的外号,跟他外形挺配吧。
乙: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甲:听见又怎么样,看他那怂样,我儿子八岁都能撂他一跟头。
武大郎确实听见了,他没心思生气,因为工作没着落,他什么也不会干。老婆和女儿迎儿除了在吃饭上能帮他大忙,其他的,唉!到了晚上武大郎做出一个伟大的决定:从事卖炊饼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迎儿十二岁的时候,武大郎回家。迎儿跑上前:爹,你看我娘睡了一天了,怎么还不醒?武大郎急忙上去探了下老婆的鼻息,眼泪流了下来:「孩啊,你娘这是不打算醒了!」
薄田丑妻家中宝,大郎算是体会到了。老婆走了,顺便把他的好运气也带走了,半年之内武大郎一亏再亏,紫石街的房租付不起了。武大郎只好搬到差一点的地段,租了大街坊临街的一个房子。这房子的主人可真了不得,穿金戴银,人们都叫他张大户。
张大户的仆人们都喜欢武大郎,时常照顾他买卖。有的仆人干脆跟张大户求情:您看武大郎怪不容易的,要不把他房租免了吧,咱买炊饼人家少收不少钱呢。张大户怎会在乎这点东西,嗯,免了!为什么武大郎会受这种优待?宋朝没有五讲四美学雷锋,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原因是武大郎嘴甜,会拍马屁。每次都让那些仆人觉得自己跟大爷似的。(原文:闲时在铺中坐地,武大无不奉承。)
这是武大郎命运的死穴,人有所贪,才会有所畏惧,有所畏惧,才会去奉承着谁,哈着谁。
气运,气运,人有奴颜婢膝的气,自然招奴颜婢膝的运。
这天张大户找到武大郎。
张大户:「大家都说你这人不错,我想把我的使女潘金莲嫁给你,你觉得委屈吗?」
武大郎:。。。。(激动,兴奋,心跳每秒三百八)
张大户:「说话呀!」
武大郎:「嗯!不委屈!」
武大郎做千年美梦也不会料到,张大户家里那风情万种,回头率百分之一百二的美女,要嫁给他了!
武大郎谨慎地问道:「小人家里贫寒,您……您要多少彩礼?」
张大户:「谈什么彩礼?咱们什么关系?不要彩礼,我再陪送些首饰!」
好家伙,天上掉下个潘金莲!
二、我的兄弟是武松
余氏对老公的做法相当满意,还有什么比一个女人嫁给武大郎更悲惨呢。每次想到潘金莲领着一个小黑煤球四处逛游,余氏就感到三万六千个毛孔没有一处不痛快。
潘金莲的幸福就此,终结!
武大郎却已经幸福得飘到天上去了,简单的结婚仪式后,大美人进了他的被窝,那天夜里潘金莲对尺寸有了新的认识。
第二天一起床,武大郎满腔斗志,奋斗!赚钱!今天卖三十个炊饼,明天就卖三十一个!但是武大郎的家底已经空了,张大户迫于余氏的压力没敢给太多东西。唉!天生的穷命啊。
武大郎低头思索着出了家门,冷不丁一个人将他拽到角落里,定睛一看,张大户。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嘘!小点声,这是十多两银子(按现在的物价每两600元人民币),我看你买卖不怎么好,光在铺子里卖烧饼能赚多少钱,拿这钱多做点,出去卖。」(原文:若武大没本钱做炊饼,大户私与他银两。)
武大郎泪流满面,好人啊!
张大户面色惨然:金莲这孩子命苦,我一直把她当亲闺女看,这点钱也算我的心意,我盼着你们幸福。
武大郎更感动了,Thankyouverymuch之类的话说了一大筐,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大郎回家后,一口气做了满满两筐炊饼,第二天伺候潘金莲吃了早饭,挑着胆子雄赳赳气昂昂赶赴大街之上。
财运来了关上门都挡不住,武大郎当天炊饼卖了个精光,喜气洋洋往家赶。刚进家门传来一阵美妙的叫床声,武大郎探头往里屋一看,张大户与小潘赤条条在做广播体操。大郎怒火中烧,抬起扁担悄悄出了家门。回头一想不对啊,我这么走了怎么可以?又返回来悄悄帮那二位把门关上。
到了街上,武大郎心中问候了张大户父母一百遍,「还把金莲当亲闺女看,他妈你家闺女这么养啊!王八蛋,贱人,混球」
虽是骂着,武大郎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做一片,跟张大户闹翻了,房子要重新找,娘子也得重新换。虽说目前这马车两个人用,我不好歹有辆马车吗?
念及这些,武大郎心里痛快了一些。与《水浒传》中的武大郎相比,《金瓶梅》中的武大郎心大过银河系,堪称绿帽界的扛把子,舔狗中的祖师爷。何况,现在的舔狗赔钱搭精力,什么也得不着。武大郎可是名誉上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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