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特朗普的人在反对什么( 二 )
6月1日 , 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费城 , 抗议明尼阿波利斯市警察执法失当致非裔男子乔治·弗洛伊德死亡的人群与警方发生冲突 。 图/人民视觉社会撕裂下的“后规范时代”“和所有聪明人一样 , 我会避税 , 只有傻子才会(全额纳税) 。 ”在当地时间9月30日举行的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中 , 特朗普如此回击《纽约时报》关于他长期避税的报道 。 针对外界关于他避税的质疑 , 特朗普几次宣称自己会公布纳税记录 , 但直到这次11月3日的大选日 , 也没有兑现承诺 。在美国 , 总统公布纳税申报单是一项政治规范 , 但不是法律规定 。 作为依赖判例、衡平规则而非成文法典的英美法系国家 , 相比没有成文宪法的英国 , 美国政治体制框架已经相对法典化 。 但是 , 和事无巨细的大陆法系宪法不同 , 美国宪法没有解答建立军队、法院审判权限等政治制度基本问题 , 国会、总统与联邦法院则依靠约定俗成的惯例规范行事 。以纳税申报单为例 , 为保护国家安全 , 总统除须遵守1978年《政府道德法案》和2012年《国会知识(股票)停止交易法》外 , 不受一般公职人员信息披露规则约束 。 不过 , 政治人物通常会主动公开自己的纳税记录 。过去四年间 , 联邦法院和国会都曾在诉讼和听证中提醒特朗普遵循这项没有强制力的规范 。 今年9月的电视辩论前 , 拜登及其副手哈里斯公布了各自的纳税申报单 , 但特朗普无动于衷 。 他拒绝向国会提供证据的理由是众议院调查他的委员会“由民主党人控制” 。 这违背了另一项政治规范:“总统尊重国会” 。 在此之前 , 美国总统从未以党派为由拒绝配合国会听证 。巴尔的摩大学法学院教授加雷特·埃普斯将特朗普的任期定义为“后规范时代” 。 但他指出 , 规范的失序并非始于特朗普时代 , 而是在党派斗争激化的奥巴马执政后期开始加剧 , 其更深的源头则是美国社会的撕裂 。著有《枪炮、病菌与钢铁》的美国知名学者贾雷德·戴蒙德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 , 美国社会极化缘起于2005年前后 。 信息碎片化的社交媒体流行叠加2008年金融危机诱发的社会矛盾 , 使美国主流白人群体爆发逆向民族主义情绪 。 随着社会撕裂的加剧 , 从族裔、肤色、性取向到政治派别 , 人们开始习惯于将一切话题标签化 。有关联邦法官的提名与表决的规范 , 则成为最早的牺牲品 。 上世纪90年代末时 , 获得民主党总统克林顿提名的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人选金斯伯格还可以在参议院获得超过九成的赞成票 , 得到几乎所有共和党人的支持 。 但到奥巴马执政时期 , 支持堕胎、支持少数族裔和同性平权、支持公共医保等典型的自由派法官观点已经成为共和党及其支持者眼中的“原罪” 。2016年 , 共和党人麦康奈尔领导的参议院以“选前不宜表决提名”的创意性理由拖延表决奥巴马提名的最高法院法官人选达8个月之久 , “参议院必须表决总统的联邦法官提名”的规范就此被打破 。 另一边 , 共和党及其总统候选人特朗普不仅没有因为打破规范而失去支持者 , 反而巩固了自己的票仓 , 将之列为选战中值得宣扬的一大政绩 。临近2020年大选的选举日时 , 特朗普故技重施 , 一边拒绝在电视辩论中谴责白人至上主义 , 一边再度通过法官提名笼络这批选民 。 在自由派大法官金斯伯格去世后 , 特朗普提名持天主教信仰、反对堕胎和同性平权的巴雷特出任最高法院法官 , 并在选举日“前夜”在参议院火线获得通过 。“特朗普和共和党人善于利用法官问题谋求政治利益 , 而且屡屡获胜 。 ”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得克萨斯大学法学教授列文森对《中国新闻周刊》总结道 , “我认为大多数美国以外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 最高法院已经是赤裸裸的政治程序的一部分 。 ”著名法学家波斯纳则指出 , 特朗普获得的支持恰恰反映了美国白人主流社会的本质追求:把自己想象中的“美国”放在第一位 , 并要求他们的领导人推行有利于“美国人”的政策 , 而并不在意这是否违背游戏规则 。特朗普上任后屡屡打破规范正体现了这种观念 。 迈德尼科夫以2017年的旅行禁令为例 , 解释了特朗普和前任们不同的行事逻辑:一个正常的共和党总统会认为自己必须掌控移民事务 , 所以要让立法机构重视这个问题 , 要在参议院和众议院的博弈中加入这个议程 , 要去法院挑战既有法律 , 去推进这一切 。 而特朗普的又一种“粗暴”选择是:既然我有权发布总统行政令 , 那我就发布一个行政令好了 。“特朗普不从行政机关与立法机关的关系上考虑问题 , 他在意的不是遵循宪法和规范之下的总统行事方式 , 而是想解决他眼中的真正重要的实际问题;在他看来 , 权力制衡的民主机制就成了阻碍他解决问题的一个更大的问题 。 ”迈德尼科夫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将焦点放在解决“具体问题”上的特朗普 , 并不在意自己打破规范所带来的损害:他打破的其实是三权分立的平衡 。 在他发布旅行禁令前 , 美国法律曾为总统行政令设置了制衡机制:国会负责表决行政令的执行资金 , 其目的是以此为制衡 , 让总统和国会在立法上相互牵制 。2018年中期选举后 , 赢得众议院的国会民主党人一度寄希望于通过不予拨款的方式让特朗普重回正轨 。 但特朗普很快从默认“任何一党的任何总统都不应被假定为会以独裁方式行使被授予的权力”的规范中找到了突破口:美国总统有宣布紧急状态的权力 , 而紧急状态下总统可以调动资金 。当国会否决向政府提供修建美墨边境墙的资金时 , 他通过宣布紧急状态挪用国防经费填补了建墙的开支 , 并在2020年的竞选活动中将之视为自己的重要政绩 。 2020年 , 他还通过宣布紧急状态将与国际刑事法院合作调查美军在阿富汗所犯战争罪的行为定性为犯罪 , 以阻止美国籍知情者暴露美军的罪行 。加雷特·埃普斯警告称 , 特朗普对规范的破坏已经失去了边界和底线 。 而一旦破坏规范成为新常态 , 美国政治体制的一切都可能被改变 , 因为毕竟美国宪法“没有明文规定国会必须建立陆军和海军 , 没有规定国会必须为任何目的划拨任何资金 , 没有规定最高法院决定法律的合宪性 , 没有规定最高法院需要审理怎样的案件 , 没有规定政府要设置检察总长(司法部长)起诉联邦犯罪 , 也没有规定官员必须向公众说出真相……”“规范是宪法生命力的基石 。 没有规范 , 体制将以惊人的速度僵化为专制 。 ”埃普斯更加担心:“后规范时代只是后法治时代的前传 。 ”迈德尼科夫则指出 , 最可怕的是特朗普的行为损害了规范赖以生存的社会共识 。 特朗普违背规范的行为本身并不违法 , 但当他用“傻子才纳税”的逻辑对待政治规范 , “会让那些不信任体制、觉得可以用违法方式对抗体制的人倍感鼓舞” 。在特朗普抛弃政治规范并用言辞攻击法官、民主党议员和州长时 , 右翼武装团体筹备了绑架密歇根州州长、夺取州政府的计划 。 当特朗普滥用紧急状态的规范挪用资金修建美墨边境墙 , 他的右翼支持者在波士顿殴打墨西哥移民 , 并冲着赶到的警察高喊:“特朗普是对的 , 这些移民都应该被赶走 。 ”耶鲁大学的一项研究显示 , 特朗普的言行直接导致了种族主义暴力事件增多 。 每当他在一个地方的集会上演讲 , 当地少数族裔都会受到多于平时的暴力袭击 。 联邦调查局的数据也显示 , 自特朗普当选以来 , 仇恨犯罪出现反常激增 , 且一直持续至今 。 这是25年来仇恨犯罪的第二大增长 , 仅次于2001年“911事件”后的高峰 , 犯罪也集中在特朗普以较大优势获胜的地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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