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繁星丨好一朵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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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视觉中国
◇耿艳菊（原创）
福玉路有一个热闹的大市场 ， 她就在市场外的一片空地上给人看车 。
停车场入口处 ， 一个旧遮阳伞撑起的小小的阴凉地就是她的位置 。 遮阳伞下有两把竹椅子 ， 一把她坐 ， 一把放着她的小竹筐 。
小竹筐里有一把彩色丝线 ， 还有绣花手绢 ， 绣花鞋垫 。 她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 ， 一会儿望望停车场里的车子 ， 一会儿低头绣花 。 她绣向日葵 ， 绣缠枝莲 ， 绣牡丹 ， 绣鸳鸯 ， 绣一生平安 。
从来没见她站起来走动过 ， 也没见她说过话 。 不过 ， 她总是一脸笑盈盈的 。 你进去停车或者推车出来 ， 就会见她坐在那儿笑盈盈地望着你 。
有一次 ， 我不过是礼貌性地说了一句“谢谢” ， 并夸了她绣的向日葵好看极了 ， 和真的一样 。 我们素不相识 ， 她却要送我一个绣了向日葵的手绢 。 她真诚的笑脸 ， 让我不忍拒绝 。
她总是穿着黑色或藏青色的裤子 ， 有时配白底小紫花的上衣 ， 有时是米白的素净上衣 。 一头黑发很亮 ， 在脑后盘了个发髻 ， 发髻上戴着一朵浅黄的花 ， 是用细毛线钩的 。 她喜欢穿绣花鞋 ， 鞋面上的蝴蝶很生动 ， 兰花很清幽 。 她像从旧时光里走来的人 。 她清清瘦瘦的 ， 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
【茉莉花|繁星丨好一朵茉莉花】半年后 ， 爸妈来我这儿小住 ， 我才知道她竟是我们家的亲戚 。
那天 ， 爸给我讲从前的旧事 ， 突然提到他的一个表弟也在这个城市 ， 他们很多年没见了 。 爸说我该喊他表叔的 。 辗转找来了表叔的手机号 ， 我们约好了到表叔租住的地方去看他 。
表叔是一家公司的门卫 ， 他租住在公司后面的一排平房里 。 表叔早早就在门口等候我们了 。 令我吃惊的是她竟和表叔站在一起 。 表叔笑着向我们介绍 ， 这是茉莉 ， 我们去年结的婚 ， 当时有些匆忙 ， 亲戚们都没有通知 。
她看到我并没有吃惊 ， 停车场进进出出这么多人 ， 也许她早已不记得我了 。 她热情地拉着我和我妈让我们进屋 ， 依旧笑盈盈的 ， 依旧没有说话 。 而这时我发现她走路的时候 ， 身子向左倾斜 。
表叔在她出去洗水果的时候 ， 告诉我们 ， 她是他的小学同学 ， 邻村的 ， 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 ， 摔坏了腿 。 而且 ， 她说话结巴 ， 所以常常不愿说话 。 她以前的丈夫嫌弃她 ， 不要她了 。 她只好回到娘家 ， 靠绣花维持生活 。 他前年回家在集市上遇到了她……
表叔讲这些的时候 ， 我打量他们小小的屋子 ， 她布置得温馨而雅致 ， 窗台上还养着一盆茉莉花 ， 屋子里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
她端着一盘水果 ， 倾斜着身子走进来 ， 表叔连忙去接 。 看得出 ， 表叔很心疼她 。 她一直笑盈盈的 ， 又给我们泡茶 。 忙完后 ， 她就安静地坐在表叔旁边 ， 笑盈盈地看着我们 。 她黑黑的发髻上戴着一朵洁白的茉莉花 ， 像她的人一样清宁美好 。
我突然有些感动 。 汪曾祺说：“我们有过各种创伤 ， 但我们今天应该快活 。 ”她在生活里受过伤 ， 却依旧向往美好 ， 把日子过得有诗意 ， 这是对生活的感恩 。 （来源：扬子晚报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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