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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工人不是工匠——答读书狼

产业工人不是工匠——答读书狼。产业工人不是工匠——答读书狼

从@读书狼 的这句话 ， 可以看出传统文化的缺失确实非常的严重 。 在城里呆久了 ， 往往会与乡土社会的实情产生严重脱节 。 我估计读书狼不仅没有真切地接触过农民 ， 也没有真切地接触过工人和工匠 。 「工」和「农」这几个字 ， 在读书狼心里只是一些模糊的印象和书本上的陈述 。本人曾写过几篇关于乡村的文章 ， 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我是出身农民 。 其实本人三代之内都与农民无关 。 据说我爷爷是个行镖的武师 ， 与人结仇 ， 在我父亲很小时就去世了 。 我父亲从小在铁匠铺学徒 ， 后来成为工厂技师 。 我母亲则是工人 。 我们家亲戚也没人务农 。我从小的生活环境被一群木匠围绕 ， 因为我们家的邻居基本都是木匠 ， 又被一群铁匠保围 ， 因为我父母的工厂天天都跟铁打交道 。 在我印象里 ， 工人和工匠的差别巨大 。就拿木匠来说 ， 木匠基本都是单打独斗 ， 自己出去揽活 ， 自己选材、设计 ， 加工、拼装、送货 。 一整套流程下来 ， 需要会的东西非常多 。 不仅要有营销能力 ， 就是技术要求也五花八门 。 锯子锛子刨子要自己加工维修 ， 鱼胶油漆要自己调配涂抹 ， 要懂绳墨的测量原理 ， 要有精湛的加工技艺 ， 随时按需现场设计工具 ， 还要有无图纸下的整体构思能力 ， 以及工艺美学意识 。 这样才能打造出精美的家具 。 注意哦！这全部是由一个人完成的 。再拿铁匠来说 ， 铁匠原本也是单打独斗 。 在街面开一家铁匠铺 ， 风箱碳炉里烧红铁块 ， 再在铁砧上不断敲打成型 。 这是各种影视作品比较常见的场景 。 但是随着现代金属加工工艺的进步 ， 这些场景基本看不到了 。 铁匠工艺流程变得更加复杂和精密 。 塑范铸铁、工具磨削、车铣刨镗钻、气焊气割 ， 需要样样精通才能独立支撑一家铁匠门店 。 需要的材料知识、结构力学知识甚至远远超过一个木匠 。 没有相当于工程师的技术能力 ， 根本不可能成为撑门面的铁匠 。 而铁匠又比工程师多了经营能力 ， 更需要随机应变 。 一架陌生的机器需要维修 ， 铁匠师傅就需要现场分析其原理 ， 找出损坏原因 ， 拿出维修方案 ， 甚至需要现场发明设计制造一些趁手工具 。 没有这样的本事 ， 根本揽不到活 。 在学界 ， 这样的本事只有现场工程师才具备 ， 设计工程师就差点意思 ， 如果只是理论教学的教授则就更差了 。 能者为师 ， 把这样的工匠跟教授比较 ， 一点不丢份 。但是所谓的产业工人 ， 一种是指流水线上的工人 ， 一种是指专精一道工序的工人 ， 因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 随便弄个人培训几天就能上手操作 ， 故而基数庞大 ， 才在工人前面加上「产业」两字 。 你什么时候见过工匠前面加上「产业」两字？匠人不是论「斤」卖的 。古代的匠户 ， 虽然不能参加科举 ， 但地位并不低 。 因为从理论上讲 ， 所有匠户都直属皇帝所有 。 皇帝专有的东西 ， 当然不能让别人染指 。 皇家宫室园林的营造需要匠人 ， 军队武器械具的打造维护需要匠人 ， 国家水利工程的建设需要匠人 ， 如此重器当然不能假手他人 。 在远古 ， 匠户乐师等甚至被贵族当成贵重礼物送人 ， 虽然没有个人独立性 ， 但不等于这些人不受重视 。 其实正因为重视 ， 才被人私藏起来 。 匠户就相当于处在国有体制内 ， 地位不同于民众 。 而且匠人的劳动不是无偿的 ， 这和一般民众所服的徭役不同 。 徭役一般是农闲时或有事时 ， 国家无偿征招农民从事劳动 ， 比如修水渠、治安巡逻等 。 随着国家税赋统一为货币形式 ， 徭役一般也不直接招人 ， 而是由农民交钱替代徭役 ， 即所谓摊丁入亩 ， 然后再由国家出钱招收有专门技能的工匠去从事工作 。 所以工匠的劳动是有偿的 。 这种有偿的匠作劳动 ， 也就使得工匠得以加入到市场活动中 。 不仅国家出钱让他们制作 ， 一般民众也可以出钱让他们制作 。匠户有了钱 ， 就可以收购土地、经营土地 ， 把自己变成农户 。 几代人下来 ， 只要出了五服之外 ， 照样可以参加科举 。 所以 ， 匠户实际上是最早的产业资本 。 只要发展得好 ， 一个家族就可以兼有各种行业 ， 读书、务农、做工、经商 。 所以士农工商不是一种死板的规定 。 而反对贵族封建式的人才垄断、人才专有 ， 儒家思想功不可没 。 实际上 ， 社会氛围最为宽松 ， 百业最为繁荣的宋明时期 ， 恰恰也是儒学最为昌明的时期 。 熙宁变法、王安石改革 ， 都涉及最为深刻的税制改革 。 而前面也提到 ， 税制改革才是匠户、乐工等身份得到解放的根本前提 。 税制改革使货币市场制度真正建立了起来 ， 故而才有人认为宋明时期是中国资本主义的萌芽 。《孟子·告子上》：大匠诲人必以规矩 ， 学者亦必以规矩 。 匠人是掌握规矩、设立规矩的人 ， 不是出卖劳动的人 。 规矩 ， 规用来量圆 ， 矩用来测方 ， 都是匠人发明的 。《孟子·尽心上》：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 。 「工」才出卖劳动 ， 没有技术、没有知识 ， 只有一把子苦力 。 「匠」的技术不会为「工」而更改废除 ， 这其中道理的科学性 ， 甚至超过了制度的强制性 。 「匠」的技术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真正力量 。 北宋能有税制改革的要求 ， 其实正是因为匠作技术不断发展 ， 各种工程事务日益需要有技术、有能力的人去从事、去工作 ， 靠简单的堆积人数已经难以为继 。 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日益迫近 ， 就需要各种军事技术的发展 ， 朝廷也不可能靠圈养几户工匠就能应付这个局面 ， 必须集结全社会的力量才能抗衡 。 在北方的铁骑与刀弓面前 ， 没有经过训练、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的农民 ， 人数再多也挡不住 。 这就需要越来越先进的弩、甲、车、铳、炮 。 要发展军事 ， 就要发展匠作技术 ， 要发展技术就要解放工匠 ， 要解放工匠就要改革税制 。所以 ， 推动社会变革的 ， 不可能是「工」 ， 而是「匠」 。产业工人不是工匠——答读书狼。13:31 2020/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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