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国,那些孤独的年轻人( 二 )

在韩国,那些孤独的年轻人
傍晚 , 在海云台散步的人8月末 , 因再次出现教会集体感染 , 韩国国内日确诊数一度飙上400 。 政府宣布全国进入防疫2.0阶段 , 8月23日0时起釜山所有海滩提前关闭 。当时我们住在釜山的广安里海滩附近 , 海水浴场是大家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 对于每天早上八点半准时起床运动、10点半到海边游泳的Olivia来说 , 这更是个不小的打击 。 她紧张地向韩国室友确认 , 「关闭是什么意思 , 是不能下水不能冲浪 , 还是也不能去海边散步?」最后大家得出了一个「结论」 , 「应该是不能下水了 , 各种海滩设施也会撤除或关闭 。 」可是没过两天 , 一位朋友经过广安里时 , 拍了张照片发到志愿者群里:一切如常 。 就连那些芦苇遮阳伞也还在原地 。 「海滩关闭」后的日子里 , 冲浪者确实有所减少 , 但在海边散步、游泳的人不在少数 , 租赁冲浪板的店铺也在正常营业 。至于所谓的「海滩关闭」究竟关闭了什么、为什么还能游泳冲浪 , 人们似乎并没兴趣搞清楚 , 大家在乎的是自己的生活质量是否会受到影响 。 接下来的日子看起来和之前并无两样 , 人们还是戴着口罩去海边晒太阳、散步、遛狗、游泳 , 坐在芦苇伞下啜饮着加了冰的美式咖啡 。在韩国,那些孤独的年轻人
光复节假期 , 釜山松汀海水浴场与此同时 , 作为韩国人气旅游目的地的济州岛 , 也在这个夏天迎来了新的人流高峰 。 据统计 , 今年8月赴济州旅行的韩国游客超过了87万 , 比起去年同期数值 , 不降反增 。海外旅行受限 , 韩国人的外出选择几乎屈指可数 。 1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相当于国内浙江省的大小 , 从最北飞到最南也只要一个小时出头 。 当中国朋友们开始抢购「随心飞」机票 , 奔赴广袤的西北、西南旅行时 , 韩国人最远只能去济州岛看看海而已 。和人满为患的海边城市不同 , 新罗时代的古都庆州要显得冷落一些 , 时间在这里仿佛也比别处更慢 。 新罗时期的陵墓在市中心随处可见 , 满眼尽是绿色的圆形坟丘 , 老人们围坐在绿地上休憩或者下棋 。走在庆州街头 , 我突然被一家药店的音乐声拦下了脚步 。 店面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稍嫌古旧 , 玻璃门上贴着简单的白纸黑字 , 「未佩戴口罩者禁止入内」 。 正对大门的柜台后 , 一个短发中年男人熟练地吹着手中的小号 , 与往来行人分享着他的午后乐章 。 耳边是充满力量的小号旋律 , 门后是他波澜不惊的表情 , 那一瞬间让我想到「小隐于野大隐于市」 。视线收回时 , 我看到了店外天蓝色的招牌 , 「未来药局」 。也许在这片土地上 , 并没有真正的异色风景 , 也不存在真正的远方 。 可在这间不过二十多平的小小药店 , 在这仅有1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 总有人在有限的生活里创造着无限悠然的诗意 。在韩国,那些孤独的年轻人
庆州开往下一站的巴士对于疫病大流行带来的社会集体恐慌 , 奉俊昊在《怪物》中有一场预言般的描述 。 一群戴着口罩的人站在路边等车 , 对前排一名剧烈咳嗽的男子投去异样的眼光 。 男子摘下口罩、吐痰到积水中 , 恰好一辆车经过 , 水花四溅 , 人们在恐慌中尖叫逃散 。在首尔的巴士上 , 我曾目睹一位年迈的大爷摔倒在地 , 在他无法动弹的那十几秒钟里 ,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 所有人都像是被某种怪力束缚在了座椅上 ,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上前主动扶起他 。 最后 , 终于有乘客忍不住发声 , 「司机师傅 , 请停一下车 , 这里有人摔倒了 。 」如果放在疫情以前——我想至少会有一名乘客从座位上站起来 , 走近那位老人 , 问他一句 , 「您还好吗?」而现实是 , 并没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 。除此之外 , 随着疫情的长期化 , 对就业和生计的忧虑让不少韩国年轻人陷入了「新冠抑郁(코로나 블루, Corona Blue)」中 。 韩国兼职网站Albamon(알바몬)最新调查显示 , 超七成的20代年轻人都受到了「新冠抑郁」的困扰 。为应对抑郁和居高不下的自杀率 , 韩国政府曾在2012年设立中央自杀预防中心 , 并开通24小时热线进行自杀干预 。 据韩国保健福祉部统计 , 仅今年上半年就有8万3590人拨通了自杀预防热线 , 这相当于2019全年的数字 。 平均每3分零8秒 , 就有一名韩国人拨打该热线接受自杀预防商谈 。在两周前一个暴雨倾盆的下午 , 我才得知韩国朋友俊也深陷抑郁 。 两个多月间 , 他几乎没有出门 , 甚至没有与人讲话 。 几年前从印度买来的乐器handpan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 用他的话来说 , 烟、酒、茶和handpan便是他生活的全部 。即便熟人来访 , 俊也常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做出了一个将嘴巴封住的动作 。 我实在难以想象 , 就在去年春天 , 这个男孩儿曾在弘大的pub里跳着舞将酒瓶举起 , 神采飞扬地谈论着未来的旅行 。 而现在他穿着一身黑色 , 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手卷烟 。漫长的海外旅行中 , 我曾时常感到孤独 。 因为要独自抵抗一切 , 需要足够健康的精神支撑身体去碰撞新世界 。 而受困于都市里的疫情生活 , 又意味着另外一种孤独 。 这种孤独在群体主义倾向严重的韩国人看来 , 似乎更加难以忍受 。 他们习惯了呼朋唤友的出行 , 三三两两的聚餐 。 许多韩餐馆都有一条令「独饭族」颇为尴尬的不成文规定——「两人份起点」 , 我甚至曾因一个人就餐而被餐馆「请」出门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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