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学书|梅学书‖剃 头 佬( 二 )


高老汉说,“家里有热水,剃头说古两不误。”
“好吧,那就边剃头边听你说古。”剃头佬将工具箱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给高老汉调整好椅子的位置后,打开工具箱,拿出披肩披上。
 梅学书|梅学书‖剃 头 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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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汉的老伴,从厨房拿了一个旧脸盆,打了半脸盆凉水端到堂屋,从小饭桌上的开水瓶里倒了半瓶开水勾兑,用手探了探,认为温度和适,对高老头说,“你们剃头说古,我去胡世柏买点酱干子回来,给你们晚上下酒。”
剃头佬感觉不好意思,说,“老嫂子,没必要破费,碰到什么吃什么。”
老太太说,“不光为你准备,我们也要吃。”剃头佬也就没阻止。
高老汉说,“你去吧!”声音有点大,老太太大概也听见了,哼了一声,拿个小包走了。
高老汉在门口坐好后,剃头佬将剃头的披风给他披好,端过桌子上脸盆的温水,不紧不慢地给他洗了起来。高老汉低着头,眯着眼,任由剃头佬洗搓头发稀疏的脑袋,充分享受温水和香皂洗涤带来的舒适。半脸盆温水成了淡淡的奶油咖啡色后,剃头佬将桌子上的绛青色毛巾拿过来,将高仁贤老汉湿漉漉的脑袋揩干,再用手将沾在脸盆边沿的肥皂泡沫,就着水擦了擦,用力向门外泼去,将毛巾搭在脸盆边沿,放回桌子上。
高老汉问,“洗完了?”
剃头佬回答:“洗完了。你还不满意?”
高老汉说,“你就这么糊弄几下,哄我。”
剃头佬提高了声音,“刚才的水,不该泼出去,该让你看看,快成酱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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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汉说,“你现在越来越偷懒了,和那城里的包工头没两样,偷工减料,该有的程序都减了。”
剃头佬无奈地笑了笑,“老哥,现在农村的剃头佬基本没有了。年轻人都到镇上的美容美发店里理发,你也该去赶个时髦呀。”
高老汉说,“我不去。”
剃头佬说,“我也老了,现在吃五保,不是看在你们这些老哥去镇上不方便,我才不来村里为你们这些人剃头。”
这是剃头佬的真心话,是他和高仁贤老汉每次剃头前必有的对话内容,也是说古的前奏。
高老汉像没有听清剃头佬的话,整理下剃头的披风坐好,等待享受半个月一次的剃发、修面、刮胡子、剪鼻毛、掏耳朵和按摩。剃头佬从他的工具箱拿出老式的剃刀和烫刀布,将烫刀布固定在靠背椅的椅背上,将老式剃刀在烫刀布上来回烫着,去掉刀锋上的油腻,让刀锋更锐利。老式剃刀在烫刀布上,发出有规律的“嚓嚓嚓”响声。
剃头佬将高老汉的头用左手轻轻地稳住,当右手的老式剃刀刮向了稀疏的头发时,高老汉的说古也开始了,这是每次剃发程序中的不变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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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日高老汉没有讲《三国》《水浒》《西游记》,而是说起了剃头佬的职业起源。他问剃头佬,“你们剃头佬的祖师爷是谁,你知道吗?”
剃头佬说,“这要能考倒我,那我几十年的头都白剃了。”
高老汉说,“那你就说说。”
剃头佬手上的剃刀没闲着。“自己的祖师爷能忘得了,罗祖哔。每年阴历七月十三,是罗祖诞辰日,我们剃头佬都要祭拜。”
高老汉说,“不对,应该是吕洞宾。”
剃头佬刮光了高老汉稀疏的毛发,又从脸盆里拿出湿漉漉毛巾,将高老汉的光头抹了抹,再向脸盆一丢,笑着说“你这老家伙,又抬扛了不是。”
高老汉说,“你的祖宗都不记得,白理了几十年的头。”
剃头老从工具箱里拿出掏耳朵的工具,笑了。“那你说说,剃头佬还有那个祖师爷?”
高老汉说,“当然有,就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
剃头佬开始给高老汉掏耳朵,“看你怎么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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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汉不服,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传说清朝年间,雍正皇帝是个癞痢头,很难剃,不少剃头佬,为剃他的头被杀。有一天,来了一位道人,主动要求为雍正皇帝剃头。道士给雍正皇帝剃的头很好,还给他按摩了脖子,按完脖子后,脖子上出现一道红圈。雍正皇帝对着镜子一看,非常恼火,这还了得,便让士兵把道人拉出去砍了。道人的头被士兵连砍三次,砍完又长了出来,不一会儿,雍正皇帝脖子上的红圈和头上的癞痢也消失了,雍正皇帝这时才知道理发的道人,是专门来给他治癞痢的。雍正放了道人,答应今后不再杀剃头师傅,敕封天下理发师为“半副銮驾,小执事”,并赠对联:“做天下头等事业,用世间顶上功夫”。
剃头佬笑了“没听说这个道人的故事。”
高老汉自顾自地说,“这个道人就是吕洞宾,吕洞宾后来把他的理发绝技传给了世间的剃头佬,因此吕洞宾被你们剃头佬尊为祖师爷了。”
剃头佬仍是笑笑,没吱声,继续为高老头掏耳朵。掏完耳朵,又拿出小剪子给他剪鼻毛。剪完鼻毛,又开始给高老汉按摩双肩和颈椎,高老汉也停止说古,微闭双目,充分享受着剃头佬给他按摩带来的舒适快感。这是他计算着日子,在门口盼望剃头佬到来的真实目的。
高老汉的老伴买回了酱干,马上烧火作饭烧菜。不一会儿,饭菜做好了,在几盘菜肴端上桌子时,剃头佬的酒瓶已经打开,两只酒杯也斟满了。两个老汉坐上桌子,碰杯对饮。高老汉的老伴,站在桌子旁,也充分享受他们的幸福时光,不时提醒一句,“别光顾着说话,喝酒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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