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风说了很多 把夏天注得盈满( 三 )


高考时物理考试最后一道包括运动学、动力学、动能势能及热能转换的综合大题 , 尽管计算结果显示为一个很大值的热量 , 我也没有怀疑自己的做法 , 结果考了99分 。那时是先报志愿后考试 , 为了保险我选了北京钢铁学院力学师资班 。当时师资班的方向就是培养大学力学老师 。走上了和父亲同一条路 , 可以明显感到父亲是很欣慰的 。
父亲曾做过十年行政工作 , 但一线教学从未放弃 , 尽管没有在学术上取得什么成果 , 教学却很受学生们好评 。不过我知道从不甘落后的父亲心里应该是不满意的 。当年清华毕业时据说他的成绩全系第一 , 父亲又是地下党员 , 院系调整分到清华不久 , 父亲就从力学系抽调上来一边教课一边担任教务处副处长 , 但终归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力学系 , 学问也做不上去了 , 更不要说家庭生活和感情上的惨败 。而他的同事不是飞黄腾达就是著作等身 , 对此 , 自负的父亲心理落差一定是很大的 。
当我全力以赴学习力学的时候 , 却听到父亲被从力学系调去组建清华大学文学系(后来成了文学院)的消息 。原来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到来 , 国际间科学文化交流的增多 , 为了提高清华大学的综合能力和国际地位 , 清华决定首开先河 , 将学校重新定位回一所文理兼容的综合性大学 。然而50年代院校调整时最好的文学大师早已流出 , 从头开始组建一个新的文学学科无异于白手起家 , 而且建就得是一流的 , 不能砸了清华的牌子 , 难度可想而知 。我真不能想象这么大的跨学科转行 , 已年近60岁的父亲怎么敢承担?!
他的文化底蕴来自于一脉书香
没想到父亲似乎一生都在等这样一个机会去施展才能 , 他信心满满 , 像焕发了青春 , 要最后一搏干出点儿名堂 。白天大量繁琐的行政事务处理 , 晚上还要伏案看书、做教案 。一年后文学系居然开始招生 , 父亲担任编辑教研室主任并亲自上台讲编辑学 。当我1982年毕业 , 终于留校当了一名大学力学老师之时 , 父亲却干脆离开从事了大半辈子的力学专业 , 调到了清华大学出版社 , 不久又被任命为总编辑 , 这回我是真的被父亲的文化底蕴惊到了 。在我后来的经历中也一再领悟到 , 尽管我在专业范畴上比父辈多接触和掌握了许多新知识 , 可从小缺失的文化氛围和耽误了十年的学习机会 , 使我永远达不到父辈的文学素养和学识的高度 。
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 。通过后来与父亲的交流及改革开放后与庞氏亲属的来往 , 我逐渐捋清了父亲的身世 。正是父亲从小在文化艺术方面受到的熏陶 , 才能使他厚积薄发 , 勇于承担 。也使我逐渐明白了 , 一个人的文化积淀对其事业上的发展何等重要 。
父亲祖籍江苏吴江同里 , 宋代建镇 。镇内始建于明清两代的花园、寺观、宅第和名人故居众多 。先祖清初由吴江庞山分支大光乡始居同里 。在两代人的打拼下 , 清末民初庞氏成为同里第一望族 。曾祖父庞元润门下三大米行成为江南之最 , 同时还经营油坊、药房以及苏州至同里的轮渡 , 特别是开设了电话局和电厂 , 极大地推动了同里的经济发展 。曾祖父还创办了吴江地区商社 , 并连任总理 。目前同里有三处庞氏古迹 , 庞氏祠堂、东旗杆承德堂和三元桥北堍隐庐别院 , 父亲就出生在隐庐别院 。
不幸的是父亲一出生奶奶就去世了 , 而且父亲从小体弱多病 , 一场大病导致他一只眼弱视 , 一只耳半聋 。开始父亲由婶子抚养 , 两岁多后 , 曾祖决定将父亲过继给苏州无子嗣的伯父庞国钧 。庞国钧的爷爷庞庆麟是吴江庞氏宗族的族长 , 为1874年进士 , 刑部、户部主事 。入官职后举家从同里迁往苏州 , 在苏州购得清雍正年间文勤公陈世倌的行馆和尚未完工的鹤园 , 后来成为文人墨客舞笔弄文之处 。父亲是在庞国钧祖父的影响下长大的 , 耳濡目染加言传身教 , 为以后事业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后来曾祖父又亲自送父亲远赴上海读中学 , 抗战时期父亲奔赴昆明考上西南联大 , 并随着清华大学的迁回在北京毕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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