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晶|责骂苟晶的都是苟且之辈 | 舆论手札( 二 )


山东调查组确认了苟晶被冒名顶替的事实 , 至于她受了多少伤 , 有没有真的被“偷走人生” , 命运有没有因此逆转 , 都不是责骂苟晶的理由 。 责骂苟晶不够惨 , 所以她不算是冒名顶替受害人 , 再推导出她的人品问题 , 这一套言辞是很下作的 。
之所以说这套修辞是下作的 , 证据来自于使用者本人 , 是自证的 。 因为 , 这些人比较了陈春秀与苟晶 , 认为陈春秀够惨 , 她才是严格意义上的被冒名顶替者 , 所以陈春秀值得同情 , 而苟晶不值得同情 。 正是这种看似有理的列举法 , 暴露了论者的短见或龌龊 。
显而易见的是 , 无论是陈春秀 , 还是苟晶 , 都是同一套冒名顶替术的受害者 , 在她俩背后 , 闪现着相同部门职能的作奸犯科者 , 他们不管是在聊城 , 还是在济宁 , 县域“纸牌屋”采用的是同一种手法 。 不管是更多地怜悯陈春秀 , 还是更少地同情苟晶 , 这套作恶手法不多不少、不增不减 。
在如此雷同的冒名顶替手法下 , 说陈春秀因为伤得更完美、苟晶伤得不够完美 , 所以苟晶就是“居心叵测”的家伙 , 这种错乱的逻辑要如何自圆其说呢?只能雄辩地证明 , 这种比较下 , 所谓对陈春秀的同情是假同情真虚伪 , 对苟晶的苛责是真小人假君子 。
通过追求一个完美受害人角色 , 苛责苟晶之种种 , 实际效果是掩盖了苟晶被冒名顶替的模式 , 淡化了那套联合作业的幕后罪责 。 当然 , 理中客会辩解说 , 他们也抨击冒名顶替的黑箱操作 , 但要看后果云云 。 可这套操作在制造陈春秀们、苟晶们的时候 , 也会如此“体贴”吗?
陈春秀和苟晶都是冒名顶替的受害者 , 陈春秀的执着与苟晶的坚定是一致的 , 都是寻求被冒名顶替的真相 。 她们都出身寒门 , 都做着“知识改变命运”的梦 , 却是为别人苦读 。 她们是同一个刀锋的受害者 , 数着苟晶的伤说不够数 , 这不是一般人能说出口的 。
陈春秀与苟晶也不是不能比较 , 但不该比较谁的伤更完美 , 而是比较她俩受伤的形式 。 陈春秀受的伤是大学梦的破灭 , 苟晶受的伤是不再信任家长的同学、师长等关系 , 她痛恨那片是非不分的土地 。 这种决心要做故乡陌生人的伤痛 , 在苟晶的讲述中充分展现 。
冒名顶替带给苟晶的深刻的精神创伤 , 它没法量化 , 无法显性地通过具体诉求来弥补;因为这种伤特别个人化 , 无法被真正地感同身受 , 所以也无法博取很多共情 。 在同样经历下 , 苟晶面对那些心知肚明却沉默的同学 , 面对所谓练达实质是背叛的人情 , 这种痛感更深 。
但对那些责骂苟晶的人来说 , 她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要过得好 , 所以造成一个微妙的局面:对陈春秀可以轻易释放的同情心 , 是对低到尘埃里的人的同情 , 它很容易释放 , 并让同情者获得道德的虚荣心 。 而这套自上而下的廉价的同情机制 , 在苟晶这里会失效 。
有一种观察也许不那么全面 , 在社媒大行其道的认知世界里 , 人们变得越来越自私 , 他们要么看重从成功者那里映射生而为人的未来幻象 , 要么从被欺负被侮辱的人那里映射高人一等的道德感 。 对那些中间的毅行者 , 反而是诋毁大于尊重 , 泼污胜过体面 。
依据比惨 , 来分配社会同情 , 这是非常不堪的人间景象 。 因为这样一来 , 就很难有稳固的是非标准 , 很难有稳定遵守的原则 。 这样的不稳定 , 所有坚固的东西都粉碎的状态 , 也让一些舆论引导有了“抓手” , 有了可以着力的点 , 不是徐图而是快速地催化舆论成果 。
与上述讨论无关的一点是 , 我们谈论了许多被冒名顶替的个案 , 也不得不接受调查结果的有限指向 , 但我们似乎不善于讨论这样的问题:即使不被冒名顶推 , 不曾经受这些 , 陈春秀们、苟晶们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吗?当然这是假设性问题 , 没标准答案 。
这有点扯远了 , 不再是时政的范畴 , 进入文学的空间了 。 但还是好奇 , 当人们在谴责陈春秀被“偷走了一段人生”时 , 究竟是指什么?现有的冒名顶替者都有公职 , 有一份稳定的工资收入 , 可是 , 陈春秀他们即使没被冒名顶替、哪怕上完大学也不一定能拿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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