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杂忆（72）柳家二姐自杀了
流年杂忆（72）柳家二姐自杀了在上文第56节《红颜薄命最堪怜》 ， 我讲述了柳家二姐因为在忆苦会后 ， 跟一个姐妹说自己家虽是地主 ， 但是没剥削人 ， 小时候吃土豆父母都不叫扒皮 。 不料那个姐妹第二天就给她贴出了大字报 ， 骂她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 ， 结果遭到批斗并被开出了教师队伍 。 半年后就匆匆结婚了 。 那年她已经26岁了 ， 眼看就成了老姑娘 。 她虽然品貌出众 ， 找对象却很难：有喜欢她的 ， 她不肯嫁；有她喜欢的 ， 人家又怕影响前途 。 后来经她大姐的介绍 ， 远嫁到大庆油田 。 她的丈夫我见过 ， 是个石油工人 ， 一副粗俗凶恶的样子 。 村里的婶子大娘都替她惋惜,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嗫？二姐婚后的生活十分悲惨 。 因为出身不好 ， 又遭到了审查 。 丈夫说她影响前途 ， 经常对她打骂 。 听说有一次打完 ， 还叫她光溜溜地在地上跪着 。 二姐是何等样的女人？面对无端的欺压和凌辱 ， 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亡 。 在这纷乱忧攘的世界 ， 二姐就像一粒小草 ， 任由风吹雨打 ， 践踏冲刷 。 然而二姐发过光 ， 散过热；她是美好的 ， 她不该这样被毁灭！40年后 ， 我看到了一份资料 ， 说大庆油田在“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中 ， 自杀和打死人的现象不断发生 ， 1-4月份自杀15人；5-6月份自杀36人 ， 打死7人 。 ……”二姐是服毒自杀的 ， 然而她的亲人们却不叫她死 ， 把她了送进医院 。 经过抢救虽然活过来了 ， 可是耳朵聋了 ， 人也傻了 。柳家二姐的遭遇 ， 至今回忆起来我依然感到悲愤 。 然而当二姐自杀的消息传到我家时 ， 作为同时受难的同事 ， 自称诗人的父亲 ， 却表现出了极度的冷漠无情 。 他说：“这事儿我看怨不得谁 。 当初她要不替自己的地主家庭喊冤叫屈 ， 能落得这个下场吗？”——嘿 ， 他好像把自个儿挨整的事儿全忘了！写到这里 ， 我忽然想起了法国作家圣埃克絮佩里在其小说《在沙漠中》的一段话：“我再也不能理解那些乘坐郊区火车的芸芸众生 ， 他们自以为是人 ， 然而 ， 他们却因为承受着某种他们感觉不到的压力而沦为蚂蚁一样的虫豸 。 ”我引用此话的含义 ， 也许会招来某些人的声讨 ， 但事实上那些自以为高贵的国人 ， 却从不忌惮以此鄙视自己的同胞——大象走路 ， 岂能顾及蚂蚁？这是近年网络颇为流行的一句名言 。 具体情况我说不清楚 ， 只知道一位年轻的教授打了一位七旬老者 。 当有人对他提出指责时 ， 他便振振有词地说出上句话来 。按理 ， 这事儿本来是非清楚 ， 善恶分明 ， 然而一帮和那老者本属同类的围观者们却拍手称快 ， 为那教授呐喊助威 。 于是乎 ， 一介自我膨胀的狂徒 ， 也就真的变成了“大象” ， 而那些为之鼓噪、喧嚣的群氓 ， 也就不知不觉地沦为了他所不屑一顾的“蚂蚁” 。是的 ， 大象走路自然不会顾及蚂蚁 ， 可是蚂蚁走路也不顾及蚂蚁吗？——呵 ， 我们可怜的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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