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繁华|文/李勤安,「语音版」石枣汤


浮世繁华|文/李勤安,「语音版」石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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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怀念户县(今鄠邑区 , 下同)那种叫“石枣汤”的清凉饮料 。 记得儿时夏日 , 枝头的蝉不知疲倦地歌唱 , 娃们则在村子的大街小巷撵鸡追狗、翻墙上树……忽然 , “甜石枣”悠长的叫卖声穿过各种纷杂传入耳际 。 孩子们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 搜寻声音传来的方向 。 不一会 , 远处过来一个人 , 他肩上的担子随着脚步的移动上下颤动 。 那人找个树下站定 , 一边卸下头顶的草帽扇着风 , 一边继续吆喝 。 看到这一幕 , 孩子们都忍不住了 , 一个个仿佛听到动员令似地急忙跑回家 , 软缠硬磨来3分钱交给担货的人 。 那人收了钱 , 便蹲下身子 , 拿出小黑碗 , 揭开瓷罐盖子从里面舀出几粒煮得稀烂的石枣干胚 , 再兑上凉开水 , 之后把一碗呈琥珀色的汤递了过来 , 这便是让人朝思暮想的石枣汤!我接过碗 , 全然不顾伙伴们羡慕的眼神 , 细细品味这碗清凉甘甜的饮料 , 直到喝得一滴都不剩 , 再伸出中指把留在碗底的几粒石枣刨到碗边 , 哧溜一声吸进嘴里 , 然后轻轻嚼着 , 甜面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 。
石枣汤好喝 , 只是太贵 , 绝大多数人都喝不起 。 幸运的是 , 发小顺良的父亲卖过几十年的石枣汤 , 他家从不缺这东西 。 每当大人出门 , 顺良便喊我到他家去 , 偷偷地舀上半碗 , 让我美美地过个瘾 。 据顺良讲 , 每年春暖花开 , 他父亲就拉着架子车 , 带上行李去二十多里外一个叫腊家滩的地方挖石枣 , 挖够一年卖的量才往回返 。 回家后 , 顺良父亲将石枣洗净放进大锅 , 三天三夜不离火地煮 。 煮熟了存放在大瓮里 , 出去卖时舀上一罐 , 再带上大罐凉开水即可开张 。 石枣汤解饥解渴 , 煮好的干胚储放小半年也不馊 , 娃娃喝了不坏肚子 , 因而受到乡党追捧 。
【浮世繁华|文/李勤安,「语音版」石枣汤】顺良父亲的石枣担子常出现在古会上 , 也许是因为生意火爆 , 有人眼红给他编排了“段子”:话说有一次附近大村子过会 , 顺良父亲担着石枣便去了 , 结果不到半天 , 兑石枣的凉开水没了 。 按道理说 , 石枣干胚和水是按比例准备的 , 不会出现哪一个先卖完的情况 ,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顺良父亲的石枣汤水兑得多了 。 那咋办呢?回家取又来不及 。 于是顺良父亲避开耳目到附近的小河里打了罐生水 , 装作没事似地回来继续做生意 。 没想到 , 来买石枣汤的人竟在水里喝出了小蝌蚪 , 然后埋怨顺良他爸“亏顾客”“赚昧心钱” , 这事不知是真是假 。
石枣汤是我一辈子的嗜好 。 参加工作后 , 石枣汤已从3分钱一碗涨到了3毛一碗 , 都和秦镇凉皮价格差不多了 。 当时我回家的秦户路上有两家石枣摊子 , 一家离千王路口不远 , 一家在秦镇路口分岔处 , 两家的石枣汤我都喝过 , 而我更愿意喝分岔口这家的 , 每次骑自行车路过 , 我都要停下来喝一碗 , 再用茶杯带一碗 。 守摊子的老人健谈 , 经常有几个人围着他听讲古 。 老人曾告诉我 , 他卖的石枣是从华阴运来的 , 因为年年涨价 , 这事怕干不成了 。
老人所言不虚 , 那时石枣已濒临绝种 。 这种植物对生长环境要求很高 , 必须是河滩大颗石头间隙有沙子的地方 , 既离不开水的滋润、水一多又容易淹死 , 所以整个户县也只有腊家滩出产 。 过去人环保意识淡薄 , 每当水位下降 , 当地人便去河滩筛石子卖钱 , 结果没几年就把河滩破坏得千疮百孔 , 石枣自然就少了许多 。
有年秋风乍起 , 我路过常去的石枣摊子时见一中年妇女守摊 , 询问后得知老人去世了 。 再后来 , 那个摊子也不见了 。 至于千王那家早在老人在世的前两年就不干了 。 没了石枣汤喝 , 我心里没了着落 , 很不是滋味 。
此后过去很久 , 也许是有人意识到石枣的商业价值 , 于是尝试着种植 。 有年我在县城见到过一种易拉罐装的“石枣汤” , 我很佩服厂家有商业头脑 , 但我最终没敢品尝这种新型饮料 , 怕味道不对影响了记忆 。 但那就是一面之缘 , 这种易拉罐的“石枣汤”我此后再没见到 , 或许是成本太高 , 企业经营不下去关门大吉了 。 想到这里 , 我为老家的“土饮料”没能走得更远而深感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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