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七个疯子》 以喜剧形式批判阿根廷现实( 二 )


这类人在现实生活中并不罕见 , 其苦闷的症结在于被挖空的生活期待 , 以及更多意义上 , 他是一个堕落的“超人” 。 堕落与自我毁灭的倾向是“超人”心理的另一种投射 , 只有具备这种精神倾向的人 , 才会以自我毁灭的方式来完成对“超人”这一形象的期许 。 既然现实令人失望 , 那么不妨让培育失望情绪的机体彻底崩溃掉 。 尤其是当他回到家里 , 发现妻子要跟着一名上尉远走高飞的时候 , 他最后向妻子提问“你们上过床吗” ,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埃尔多萨因更加瘫痪 。 他需要的是更绝望的现实 , 正如一个人无法获得理想的爱情 , 于是便希望自己整个人被爱情所鄙弃 。
埃尔多萨因这类人看似没有现实束缚 , 好像什么都能放弃 , 除了脑中的玫瑰花外什么也不追求 , 但其实内心却是苦闷的 。 轻盈的形象与苦闷灵魂所构成的反差正是这个人物的魅力 。
要向公司交纳欠款的埃尔多萨因找到了“占星家” , 两个人共同策划了一场绑架 , 杀死埃尔多萨因妻子的弟弟巴尔素特 , 从他身上获取钱款 。 埃尔多萨因用这笔钱还债 , 并继续研发他的铜铸玫瑰花 , “占星家”则要用这笔钱作为开山资金发动一场政变 , 改变阿根廷的社会现状 。 不过 , 即便是铸造玫瑰花这种最后的、逃离现实的个人自由也是难以维持的 , 因为“占星家”看中的是埃尔多萨因可以为自己造化学工厂的潜质 。
《七个疯子》用喜剧的形式完成了它的社会批判 。 它通过滑稽与简化 , 以充满幽默感的方式道说了社会契约的本质与疯狂 。 “占星家”这个找来了六七个人、而后开始构建新国家蓝图的人 ,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煽动人心的骗子 , 然而这类人在政治上往往能获得或多或少的成功 。 罗伯特·阿尔特用短短两百页的小说 , 讲述了一个疯子是怎么拉拢另外几个空心人 , 并试图建立一个新政府的 。 它的喜剧效果取决于在呈现上的简化 。 正如人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 但当我们把它简化为“人生无非就是睡到一觉不醒为止”之类的话语时 , 它在简化与调侃中具有了幽默的效果 , 并借此触及事物本质的切面 。
“正是如此 。 我们缺乏的正是干大事的勇气 。 我们以为治理国家要比治理一个普通家庭复杂得多 , 我们对事情赋予了过多的文学性、过多的愚蠢的浪漫主义 。 ”在埃尔多萨因的空想和“占星家”的堂皇之言中间 , “淘金者”扮演着试金石的角色 , 为我们戳破占星家空洞的政治蓝图 。 不幸的是在20世纪的阿根廷 , 即便人们知晓这一点 , 其结果也更多的是投靠它而非抗拒 。 “占星家”所提出的政治构想 , 不过是上世纪阿根廷40余种不同思想流派的其中之一 , 当时阿根廷参与政治运动的人物都提出了自己的社会建构 , 但在现实中 , 不同的社会思潮大概只是给军队换上了不同的旗帜 。 20世纪阿根廷的独裁历史已经验证 , “占星家”的军事政变、法团主义以及独裁政治 , 才是统治阿根廷的现实 。 真正的民主政治距离上世纪的阿根廷还很遥远 , 其区别在于 , 统治者就像“占星家”一样 , 在夸夸其谈的新政府理想中从来不会在乎一个人的生死 。 他可以为了一笔金钱而杀掉巴尔素特 , 也可以为此而杀掉更多的人 , 哪怕其名义是为了维护更多民众的权益 。
【新京报|《七个疯子》 以喜剧形式批判阿根廷现实】小说最后 , 这群人的故事在销毁巴尔素特的尸体中结束 , 就像人们试图销毁历史不光彩的地方一样 。 见到尸体的埃尔多萨因感到恶心 , 但也无力逃离这个旋涡 。 “埃尔多萨因 , 别浪费时间 。 一个小工厂 , 可以作为化学革命者的培训学校 。 ”“占星家”最后说道 , “‘淘金者’将负责与营地有关的事宜 , 您负责工业 , 哈夫纳负责妓院 。 现在我们有钱了 , 就不能浪费时间了 。 ”他们的故事将会在阿尔特的另一本小说《喷火器》中继续 , 而阿根廷的历史已经告诉我们这项工程的开始与结局 。 用埃尔多萨因的话来说 , 对政治工程的肮脏地基 , “只要不了解 , 那就无所谓” , 它依旧可以在无知的状态下继续持存 , 不过当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 这种无谓的观念已经或多或少地刺穿了混沌的意识 。 阿根廷这些诗意且迷幻的小说 , 正是因此而耐人寻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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