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威|走走:走上创业这条路,只因缪斯女神希望我能去写写困苦于欲望的人 | 新批评·作家眼( 二 )


如果说有遗憾 , 这里面我此前作品中的某种知识分子风格是缺失的 , 没有了那种对主人公的刻薄劲儿 , 没法抽身事外恣意嘲讽 , 尽管我使用了“你”作为第二声部 , 试图拉开距离 , 但还是有些怨气有些开脱 。 不过 , 写作这个长篇 , 首先是为了我自己 , 而不是读者 , 自始至终 , 我没想过如何去引诱自己的读者 。 我不打算跟他们讲讲创业者的所谓传奇故事 , 我写的是小微企业创业者的日常生活 。 投资人 , 也许还有些复杂;但团队内部 , 没有激烈的矛盾和冲突;公司不曾面临充满奇迹的转折机会 。 没有戏剧性 , 有的只是不安与焦虑 , 犹豫与挣扎 。 也因此 , 它甚至不能用“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的方式来概括 , 它只是再现了一些场面、环境 , 一个让人不敢手机正面朝上 , 坏消息第一时间一闪而来的世界的一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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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小说 , 出于好奇 , 我也用自己创业阶段开发的文本分析软件“一叶故事荟”跑了一下数据 , 一条勉强的W型曲线 , 而且一目了然地表明 , 前面近一半 , 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程度不如后一半 。 这是AI的感受 , 当然并非读者的唯一感受 。 但这其实也是某个尴尬的瞬间 , 从数学公式到算法公式 , 据说光看优美程度 , 就能感受到它是不是有论证的必要 。 高斯曾经就欧拉恒等式发言:“一个人第一次看到这个公式而不感到它的魅力 , 他不可能成为数学家 。 ”以此标准来看我的故事曲线 , 显然谈不上优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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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科技一直很着迷 。 和发表在《人民文学》2020年第4期上的内容稍有不同的是 , 在长江文艺出版社即将出版的图书版本中 , 我邀请了我的同事们从非虚构角度同样写写他们和我一起经历的这几年 。 其中蔡冉冉的一篇 , 简直振聋发聩 。 “走走对技术的迷恋与日俱增 。 它诡异地让我联想到走走的政治写作 。 一个革命理想 , 以技术掌控书写 , 崭新的文字帝国 。 机器面前 , 伟大作家复制伟大作家 , 书写自动生成书写 。 写作真没什么 。 你能看得出来 , 当有人带着对伟大作家不假思索的‘相信’加以反驳时 , 攻击的热情瞬间让走走提高音量 。 ”
那时的我 , 对AI自动生成文本很着迷 。 从人工智能的理论上来说 , 是可以穷尽所有对话、心理、环境描写的 , AI的读取力与人类的创造力完全重合 , 制造出终极文本 , 似乎是可行的 。 只需要人工标注 , 按关键词将它们分门别类建库 。 因为存在这样一个念想 , 我不再认为人类的创造是不可替代的 。 当然还有一些诸如结构、幽默感、反讽这样的问题无法解决 , 但既然故事和人物能够不断生成 , 焉知不能由未知的BUG产生出伟大的作品呢?一切都是可计算、可修改的 。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 一切都不在话下 。
然而 。 那时顺利拿到几百万融资 , 意气风发的我完全忘记 , 写作 , 写的其实是内在生命的感知 。 AI固然能提供有关情绪的确切数据 , 但数据和语料的结合没办法碰撞出感官的火花 , 写作的人也没办法借由这样的“书写”获得新生 。 从抚慰人生的意义上说 , 一个完成度足够高的故事 , 其实是无足轻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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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动笔写作这个小说是在2019年9月 , 那时我觉得 , 如果不把那个我身在其中的漫长冬天讲完 , 就不会迎来春天 。 杂志的审稿编辑有次跟我开玩笑 , 认为我写了本21世纪的《创业史》 , 其实只是碰巧 。 碰巧我用剪影的方式写到了一些投资人和创业者 。 那两年 , 我的身边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的人物 , 嘈嘈杂杂 , 来来去去 。
这部小说 , 真正的主人公 , 其实是失败 。 是失败承载了人的生存意义 。 我写了三个层面的失败:创业本身的失败;试图写下这段失败“创业史”的写作者的失败;作为创业者、写作者 , 同时又是女儿、妻子的个体 , 在家庭生活中的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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