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本地站海西以西( 二 )


开水焯 , 凉水滤 , 装盘 , 放细碎的蒜苗 , 少许盐 , 炝胡麻油 , 清香满屋 。
父亲说来年春天你再来 , 我们一起去掐那些长得细小的芽 。
可是父亲在第二年的春天就走掉了 , 我梦见火光笼罩了漫山遍野的苜蓿 , 父亲低矮的身子随同烟雾回归山林 。
再回到家乡 , 苜蓿疯长的茎叶覆盖了通往山地的小路 , 已经看不清哪里是路 , 哪里是坡 。 雉鸡飞起 , 野兔撒欢 , 蜜蜂和蝴蝶流连 , 只是村庄里的人越来越少 , 没有女子和后生站在山林里漫一曲花儿 , 山林也就少了许多生气 。 父亲的坟茔之上也有苜蓿在生长 , 开出朵朵紫色的小花 。
而在离家千里外的海西以西 , 人们准备在长着石头和瓦砾的盐碱地里种植苜蓿 。 在将种子撒进泥土之前先要改造土地 , 平整地面 , 引流淡水 。 我又开始怀疑叶轻眉的话:其实 , 不用刻意去种 , 生命自己就会找到蓬勃之路 。
如若 , 没有水 , 没有泥土 , 种子如何找到自己生命的蓬勃之路 。 我和友人说起我的疑惑 。
“适者生存或许是最好的解释” , 友人说 。 可我依然疑惑不止 。 甚至 , 我站在寸草不生的戈壁 , 开始怀疑此前畅想过的此地绿油油的苜蓿和牛羊咀嚼苜蓿时发出的坚韧的声音 。
回来途中依然看书 , 故事的结尾那个叫阿旺罗罗的男孩紧握央箭和宝镜 , 坚韧而纯真的表情令人动容 , 保护他的扎拉飞起来 , 哈达衣裳随风飘摆 , 跳出潇洒奔放的舞姿 。
我将目光从书中收回来 , 望向远处 。 远处夜色浓稠 , 一层比一层深沉的黑暗蔓延 。 这是元旦之后的第二天 , 依然有很多人在路上和黑夜一起行进 。
此时 , 也唯有车轮碰触铁轨发出的“吭噔吭噔”声 , 公式一般枯燥 。 于是 , 难免生出叹息 。
打开另一本书 , 书里文字温暖 , 如陈年普洱般醇香 。
对面的男士喝一杯啤酒 ,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进来 。 他忙碌不已 。
他又要小罐的啤酒 , 乘务员说没有了 , 只有二两的小二黑 。 他说那就算了吧 。 过一会又改变主意 , 说你还是给我拿一个吧 , 二两不是很多 。 喝完之后大概还是不过瘾 , 又要一个 , 乘务员说小二黑也没有了 。
没有酒喝的他便和我搭讪 。 我很难装作没听见 。
他问我看的什么书 , 我讲梗概给他听 。 他说他看过此书 , 并罗列文中重点 。
他说他去西宁参加一个会议 , 第二天再乘下午四点的火车赶回去 。 他说这节车厢里很多人都是去参加会议的 , 然后再赶火车上来 , 他说他往返此路 , 已经有十多年了 。
这个我相信 , 我也是在夜色里坐着火车去开会 , 一晚之后又乘坐火车返回来 , 虽然是在车上 , 但依然感到疲惫 。 十年 , 是一个漫长的时间 。
他说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工业产值占整个青海省工业产值的53% , 而让53%这个数字生动起来的是人 , 是每一个在戈壁之上行走和劳作的人 , 他们才是重点 。 他说得动情而诚挚 , 每一个数字都用一定的佐证来证明他并非夸夸其谈 。 我想他大概是因为喝了酒 , 或者也不是 。
他说 , 在海西这个地方需要适当喝一点点酒 , 但他第一次没有说明为什么 。
他说海西的人就和那些在石头和瓦砾之间生长起来的骆驼刺和芨芨草一样 , 坚韧而倔强 。 他们一步一步行走在风沙弥漫的戈壁 , 雪一更 , 风一更 , 于是便有了芒崖、冷湖、察尔汗、柴达木这么美好的名字 。
我便说出我对苜蓿的困惑 , 我说那里都是盐碱地 , 如何能成为高标准农田 , 如何能长出绿油油的紫花苜蓿 。
“你看到的盐碱地 , 大水漫灌后 , 那些盐碱会沉淀下去 , 几年后说不准就是良田一块 。 ”他滔滔不绝 , 用专业的语言解释 。 他的语言因为专业 , 所以在我看来有些枯燥 , 和辽阔的戈壁比起来又显得悲怆而生涩 。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 而你看不到的 , 也不一定是假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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