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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鼻子主任

塌鼻子主任塌鼻子是我上个世纪居住的老城区居委会主任 。 和我住同一条巷子 ， 距离很近 ，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 ， 抬头不见低头见 ， 何况人家还是主任 。 居民们见了她都会主动和其打招呼 ， 问长问短 ， 套个近乎 。塌鼻子主任那时50多岁 ， 中等个 ， 解放脚(小时候 缠脚 ， 解放后中途放开脚)如果鼻子不塌陷 ， 其实人家长得蛮漂亮的 。 皮肤白皙 ， 身材匀称 ， 年轻时也是大美女 。现在仿佛被重物或石头击打脸部中间 ， 使其塌陷 ， 鼻梁坍塌的皱褶呈不规则放射状的爬满脸庞 ， 使其显得狰狞恐怖 ， 像一只蜘蛛爬在脸部中央 。 两个黑黝黝的鼻孔45度呈现 ， 原来的天然美彻底毁坏了 ， 小孩见了会掉头而去 ， 有胆小的会被吓哭 。塌鼻子的缘由 ， 有说是梅毒所致 ， 说从小家里父母抽大烟 ， 抽光了家产 ， 便把姑娘卖到了妓院 。 有说是得怪病所致 ， 众说纷纭 。 但塌鼻子却是好口才 ，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 查颜观色 ， 八面玲珑 ， 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 因为人家是主任 ， 一般人都忌讳如深 ， 母亲也千万告诫我 ， 不可造次 。 給少年的我留下很多想象的空间 。别看小小的主任 ， 也算是个实权人物 。 她手里握有一枚小小的公章 ， 你想免除学费 ， 得找她盖公章 ， 你想拿助学金 ， 证明家庭生活困难 ， 得找居委会开证明 ， 盖公章 。 助学金分三等;一等每月8元 ， 二等每月4元；三等每月2元 。 并不是家庭困难就给你助学金 ， 你还必须和塌鼻子主任搞好关系 ， 自然 ， 每年还有定期的政府对特困户的资金补助 ， 粮食补助 ， 虽然数量很小 ， 但对具体的家庭、个人来说还是起不小的作用 ， 可谓雪中送炭 。 比如你要去外地探亲 ， 又没有工作 ， 自然没有单位盖章了 ， 你必须到居委会开证明 ， 才能买车票 ， 去外地住旅馆 ， 同样要介绍信 ， 否则你寸步难行 ， 被警察当盲流抓起来 。 还有其它不少事都得求居委会解决 ， 你根本离不开居委会 ， 它比现在的居委会权利大多了 。我的父母有些历史问题 ， 更是不敢对塌鼻子主任有丝毫的怠慢违拗 。 老把人家捧得高高的 ， 把自己降得低低的 。 一般人求她时 ， 都会带些礼物 。 或是吃什么好吃的 ， 都要给塌鼻子主任家里送一些 ， 为的是办什么事方便一些 。我母亲出身农村 ， 从小家里活啥都干 ， 心灵手巧 ， 家里活没有她干不来的 。 比如垒灶火 ， 修理风箱 ， 扎鸡毛掸子……她垒的灶火通风火旺 ， 特别好用 。 还有过端午包粽子 ， 过年压粉条 ， 蒸糕 ， 蒸花馍……这些活塌鼻子都干不来 ， 抑或是不想干 ， 准是叫我母亲帮着干 。 有好几次我中午下班回家吃饭 ， 母亲才开始慌慌张张做饭 ， 她刚帮塌鼻子垒灶火去了 。 我责怪母亲凭啥老给她们白干活 ， 又不是该下她们拉！母亲说：都是街坊邻居的 ， 张开口了 ， 那能不帮帮呢 。 尤其帮着做吃的 ， 比如包粽子之类的 ， 帮别人干完活 ， 人家都会送几个表示谢意 。 塌鼻子从来一毛不拔 ， 因为她觉得是应该的 。 塌鼻子来我们家——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刘大大 ， 在家了 ， 啊呀 ， 把家收拾成金銮殿了”“我家的风箱又跑风漏气 ， 不好用死啦！帮我们换些新毛哇”“到哪找鸡毛呢?刘大大 ， 你们家有没有？“有！有！”我们家养过鸡 ， 母亲把鸡毛舍不得扔 ， 都留下了备用 。文革时期 ， 父亲在党校当炊事员 ， 是临时工 。 父亲干活认真 ， 肯干 ， 还得过好几次先进个人奖呢 。 一直在党校赶下去了 。 但是 ， 党校一年只能干半年 ， 有半年父亲失业 。 当时我学徒 ， 一个月18元 ， 全家4口人 ，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 母亲怎么筹划 ， 钱也不够花 。 全家首先把供应粮买回来 ， 其它一切统统能不买就不买 ， 能节省就节省 。 父亲天天去办事处等工作 ， 垂头丧气 ， 一无所获 ， 母亲也急了 ， 病急乱投医 ， 不是逼急了 ， 父母是不会轻易开口求人的 。 让父亲找一找亚青哥（我哥的同学好友）的姐姐 ， 他姐姐是一所小学教导主任 ， 求给找找工作 ， 比方传达室 ， 或是烧锅炉都行 。 父亲去学校找到亚青姐 ， 说明来意后 ， 亚青姐很痛快 ， 正好学校烧锅炉的因病不能干了 ， 现在正缺人 。 父亲带回了这个消息 ， 让全家喜出望外 ， 像阴云密布的天空出现了一抹阳光 。 就是工资不高 ， 一个月32元 ， 但是可以长干呀 ， 只是两个假期休息 ， 还可以干十个月 ， 在加上我的18元 ， 不就50元了 ， 四口人足够花了 。 再加上母亲过日子是一把好手 ， 那些天 ， 全家沉浸在美好的期盼中 ， 只盼着父亲早一天上班 ， 而且学校就在附近 ， 离家很近 ， 太方便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 ， 左等右等 ， 不见亚青姐的通知 。 阴霾又笼罩着全家 。 希望逐渐变成失望 ， 一种不祥的预感压上全家的心头 。 父亲一直没去找亚青姐姐 ， 这个事眼看黄了 ， 人家已经尽到心了 。 问题到底出在哪呢？全家都很纠结 。有一天 ， 父亲碰到亚青 ， 迷底才解开 。 因为当时是文革时期 ， 阶级斗争压到一切的 ， 招工必须要外调 ， 调查本人家庭成分 ， 历史等等……这是必须的 ， 万一招了一个阶级敌人搞破坏 ， 谁能负起这个责任呢！其实没几天亚青姐就去居委会调查父亲的成份 。 正是塌鼻子接待的 ， 一听说是父亲招工 ， 她立马说父亲有历史文题 ， 可不敢用 ， 她举贤不避亲 ， 亲自推荐自己的丈夫去学校烧锅炉 。 她的丈夫年龄比父亲大 ， 抽了一辈烟 ， 弯腰弓背 ， 咳嗽气喘 ， 身体和父亲差远了 ， 她的丈夫很快就顶替父亲上班了 。我们又回到先前困苦的日子中 ， 活着就有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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