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雷神山不知道他们的姓名( 五 )


师贞勇的钢结构公司直到现在还未完全复工,但网上不断有人下订单,定购推拉雨棚 。因为隔离期还未到,对于急着要货的客户,他只能放弃,看着单子飞走 。
湖北省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通告称,4月8日武汉将解除离汉通道监控 。易涛打算解封后立刻回家,往常在武汉做工,他常常半个月回一次家 。8岁的儿子不喜欢表达,视频聊天时只是冲他笑笑 。将近两个月未归,他知道儿子想念爸爸 。
查汉军则计划等到全国大解封再回家,他听说有工人回乡后,村子里的人都避着走,觉得气愤 。田魁就是其中一个 。3月3日,他开始在指定的隔离点进行医学隔离观察 。3月21日,拿着医院开的证明和绿色“健康码”,他回到了老家襄阳 。
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回家前,村干部几乎挨家挨户通知人们都要远离他家 。“农村就这样,不知道怎么和大家说明白 。”田魁有些懊恼,各级政府都放行了,村里人却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
他想等着武汉解封后,再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忙完年前没弄完的工程 。原本,武汉封城前,他和父亲从武汉驾车回到襄阳,居家隔离了14天 。隔离期满后父子俩又踏上了回武汉的路,这一次是去帮助武汉 。
“当时想着,疫情闹得可能今年的行情不太好,能多挣钱就挣一点 。另一方面,我在武汉差不多前后待了20年,不管怎么说多少有感情 。”田魁说,“武汉要是垮了,我们这些长期在武汉生根落脚的,以后生活就更麻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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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来,工人们看着这个城市陷入低谷,又亲手帮助它走出至暗时刻 。隔离酒店外的高架桥上开始车来车往,对面办公楼以前灯是关着的,如今一间间方格正逐个点亮 。
熊小华、周萍、易涛是一家新能源汽车公司的合同工,为人们在各个地下车库安装充电桩 。做水电工流动性强,一旦没活儿就意味着没钱赚 。
2020年,3人本就谋划着开个早餐店 。在雷神山,他们就开心地讨论过这个话题,想着卖什么食物,去哪里租房,3人如何分工 。但等到武汉解封之后,他们首先要做的是继续“钻”入地下,跟充电桩打交道 。
熊小华将医护人员比作鲜花,将工人比作土壤,“鲜花的后面也是土壤在烘托呀,我们,土呀 。”
在周萍看来,此次援建的回报远远大于付出,日工资是日常的4-6倍 。另一方面,他觉得,人生已过半,这是一次值得纪念的行程,“像我们这种年纪的,就觉得在这个社会上,如果能够尽自己的一分力,得到别人的认可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
有一天,火神山一个工友告诉师贞勇,那边有人感染,让他赶快走 。他说自己一直胆小,听到这个消息一晚上没睡着,“那一天是最害怕的,我今年才29岁,(感染了)一辈子就完了 。”但要走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看别人想走,他还会鼓励几句 。
师贞勇说,自己是不会拒绝的人,选择留下就像选择来到时一样,带有冲动性和一种说不清的使命感 。以前当兵时,抗洪、抗旱、修堤坝,这次,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得来 。
他不喜欢偷懒、抱怨的工人,紧张赶工期时,看到还有工人忙着在社交网站直播,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把人家手机砸了 。
在查汉军看来,这次经历既不值得炫耀,也不意味着自己“作风有多高尚” 。他只知道,国家付给自己这么高的工资,就应该对得起这份工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肯定不要去做一些偷奸耍滑的事情,干活的时候就好好干,我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
罗杰想到的是“子贡赎人”的故事 。古代,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看到本国人在他国成为奴隶,只要把他赎回,国库就会报销这个人的赎金 。子贡赎回一个鲁国人之后,却拒绝让国家报销赎金,认为自己的行为更像是对国家的天然义务 。孔子批评子贡“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大意是说,如果你不要这个钱,虽然你自己在道德上获得了一种满足感,但是其他人的积极性却降低了 。
“我就感觉这个故事很贴切这个事情,我们拿到了比往常高的工资,但不是什么英雄 。”罗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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