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伴我度荒年

清晨 , 刚打开窗户 , 一股淡淡的清香就随风飘了进来 。 这是多么熟悉和亲切的清香啊!哦!只见窗外 , 昨天还是绿叶满枝的槐树 , 今晨已是槐花串串了 。 槐花本是由一朵朵洁白的小花组合而成的花串 , 若单独地看她们 , 确实谈不上美 , 可能还会得出“其貌不扬”的结论的 。 但她们有机地组合起来 , 相互之间既不争香也不争艳 , 欲开齐开、欲萎齐萎 , 和睦烘托 , 形成了一个完整协调的集体 , 显示出了团结的力量 。 她们只是和枝叶相伴 , 随风摇曳着 , 默默地给这大自然奉献出缕缕清香 。 当渐渐被人们淡忘时 , 也就随着夏日的来临而悄然消失了 。 槐花太平淡了 , 平淡得人们在谈花论草时 , 很少能听到对槐花的品评 。 槐花太无奇了 , 无奇得人们在比喻什么事物时 , 从来没有想到过她 。 可我却偏偏喜爱这平淡无奇的槐花 。 现在 , 已届晚春 。 桃花、梨花早已开过 , 樱桃、海棠也没有了芬芳 。 当只剩下柳絮在漫天飞扬时 , 槐花却掩映在绿叶里 , 悄无声息地开放了 。 开出了满树的串串雪白 , 溢出了满树的淡淡清香 。 看着这雪白 , 闻着这清香 , 不仅心情激荡 , 思绪悠悠 , 朦胧中 , 好象又回到了童年 , 又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三年节粮渡荒”岁月里…… 我家的后门 , 有一棵歪脖老槐树 , 树干斜斜地歪向一侧 , 而树冠却依然昂扬地朝着天 。 到了夏天 , 那一大片树阴 , 绝对是乘凉歇息的好地方 , 也就当然地成了我儿时经常玩耍的去处了 。 三年自然灾害的第一年 , 我六岁 , 虽然年龄尚小 , 可也着实领教了饿肚子的感觉 。 真饿得你是心慌气短啊!每到饿得受不了时 , 不懂事的我就向妈妈要吃的 , 有时 , 还哭哭啼啼的 。 记忆里 , 好象妈妈很少满足过我的要求:是啊 , 如果给了我 , 那下一顿饭就又成了问题了 。 而每当这时候 , 妈妈总是抬头看着窗外的老槐树 , 对我说 , 再等等吧 , 等到槐树花开的时候 , 妈妈给你做槐花馅的大包子吃 。 于是 , 我就记住了妈妈的话 , 就盼着老槐树快点开花 , 好让妈妈给我做大包子吃 。 现在想起来 , 妈妈当时的心情 , 该是多么的无奈啊 。 春天到了 , 我吃到了许多种野菜 , 还吃过扬树、柳树的嫩叶 , 也吃过榆树钱 。 待野菜挖不到了 , 树叶也老得不能食用的时候 , 槐花却不失时机地开放了 。 我飞快地跑回家 , 把这个大喜讯告诉了妈妈 , 妈妈拿着早就准备好的 , 绑着铁钩子的长竹竿 , 来到了老槐树下 。 妈妈采 , 我拾 , 不一会儿 , 就采了满满的一大洗衣盆 。 妈妈将收拾过的槐花用开水烫了 , 那一大盆就变成了一小盆儿了 。 然后搀和进了许多麦麸 , 又放了一些玉米面 , 加上盐 , 搅拌均匀后便倒进笼屉里蒸了起来 。 妈妈说 , 这叫“苦累” 。 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饱餐一顿了 , 虽然那“苦累”并不比野菜和树叶好吃多少 , 但那吃饱了的感觉 , 确实是无比幸福的 。 记得我当时曾问过妈妈 , 不是说给我做槐花大包子吗?妈妈苦苦地笑了笑 , 回答说 , 家里已经没有白面了 。 记得当时的人们都说 , 槐花不能多吃 , 吃多了人会中毒浮肿 。 谢天谢地 , 在那几个度荒时节的春天 , 我吃过不少用槐花做的饭食 , 却从来没有过中毒的感觉 , 我想 , 很可能是妈妈加工的方法比较得当的缘故吧 。 有关槐花的药用价值 , 我曾在书本里看到过 , 大概《本草纲目》里也有记载吧 , 但我却没有记住 。 而她的食用价值却深刻在我的心中 , 恐怕这一辈子也是难以忘怀了 。 现在 , 已经没有人再用她来果腹充饥了 , 也很少有人提起她、赏她 。 可我对槐花仍是“情有独钟” , 如果有人问起最喜欢什么花时 , 我仍会毫不犹豫地说:槐花! 摘下一串槐花 , 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 , 好让那淡雅亲切的清香陪伴我度过每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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