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的武汉日常:见面最多的是骑手街头没有行人
非常时期的武汉日常:见面最多的是骑手 街头没有行人
2月11日 , 一名患者从武汉方舱医院出院 。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采访人员鲁冲/摄本文约 8842 字 预计阅读时间 23 分钟 采访 | 杨 海 王梦影 杨 杰 魏 晞 秦珍子 马宇平 主笔 | 张 国 此时此刻 , 武汉是全球大都市中引人瞩目同时异常安静的一个 。 天色刚暗 , 走在马路上就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 为了控制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 , 当地1月23日采取了前所未有的“封城”措施 , 市长称仍有900多万人生活在这里 。 但空旷的街道上最常见的只有外卖骑手和环卫工 , 很多时候 , 骑手胡宾穿梭在钢筋水泥森林中会产生错觉 , 以为这座城市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 一位每天扫街的环卫工则迎来了他职业生涯里的小小奇观:街道上如今连一个烟头都难以见到 。 现在 , 监狱称得上是这个城市里的安全堡垒 。 随着疫情升级 , 监狱升级了封闭管理举措 , 宣布谢绝家属探视 。 这是明智之举 , 隔绝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就是阻隔病毒 。 自1月29日起 , 为了减少人员聚集 , 连法院的诉讼都暂停了 。 人类内部那些无休止的争执、敌视 , 暂时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搁置了起来 。 胡宾喜欢骑着电瓶车在武汉的大街小巷里穿行 , 他习惯了每天无数次与行人擦身而过 , 在堵车的街道上、在素以“会飞”著称的武汉巴士之间寻找勉强通过的缝隙 。 他会从满是市井气的“过早”小店买回豆皮和热干面 , 穿过写字楼的自动门 , 送到装修考究的大厅 。 作为一个52岁的“老武汉” , 他说这是他熟悉的武汉的样子——热闹、“发展快” , 有时又有些拥挤 。 “这些人都哪去了?他们怎么生活?”他忍不住去想 。 繁忙的火车照旧穿过这个位于中国版图心脏部位的九省通衢之地 。 旅客们透过玻璃窗 , 见到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武汉:平日车流不息的高架路上 , 会突然出现行人和骑行者;一个天真的小男孩拿着玩具枪 , 追着前面正在快步疾行的妈妈开枪 , “枪声”在街上回荡 。 他是整条街上最无所畏惧的人 。 1 这个季节 , 穿城而过的长江清晨会笼起薄雾 , 轮船的汽笛声比以往更加清晰 。 入夜 , 江边的景观灯光准时亮起 , 不同的是 , 许多摩天大楼墙体广告都换成了闪光的“武汉加油” 。 武汉无疑正在经历建城以来一段艰辛的日子 , 但它在竭力维持运转 。 一觉醒来 , 居民们会发现楼下塞得满满当当的垃圾桶 , 依然会被清空 。 洒水车每天都会响着熟悉的音乐驶过 , 最近水里掺入了消毒液 。 即使欠费 , 家里的自来水也不会中断 , 只是“氯味儿”比过去明显 。 电力公司说 , 武汉超过50万户居民欠了电费 , 但不会停电 , 水务公司也承诺“欠费不停水” 。 收听率最高的几个电台循环播放着防疫需知和心理节目 , 温婉的女声告诉听众要“正视压力、正视恐慌” 。 1月下旬至2月上旬是武汉一年里最冷的时节 。 马路两侧的法国梧桐树满眼枯黄 , 黄叶缓缓落下但无人欣赏 。 一位姓李的环卫工负责一段大约300米长的街道 。 他只需抖一下手腕 , 落叶就会被扫进簸箕里 。 往常他会在手推车上挂一个编织袋 , 方便收集易拉罐、矿泉水瓶 。 现在 , 街道上连烟头都难以见到 , 他把手推车放到住处 , 编织袋换成了喷壶——垃圾桶的消毒比过去更为紧迫了 。 老李负责的这段路本来被3个人“承包” ,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 为此他每天多拿30元补贴 。 疫情暴发前 , 武汉有数万名清洁工 。 很多人因为回家过年 , 结果被挡在城外 。 这意味着留守的环卫工必须付出加倍努力 。 900万人以每天约8300吨的速度照常生产垃圾 。 如果没人处理 , 不到一个月 , 这些垃圾就能堆成一栋160米高的大楼 。 据武汉市城管委的说法 , 垃圾当中 , 居民日均丢弃的口罩有33万只 。 5600多个专用的垃圾箱被紧急配置在了居住区和超市 , 用来回收废弃口罩 。 一支由500多名环卫工组成的队伍 , 专门负责这些垃圾箱的清运 。
1月29日 , 武汉市洪山区街头的环卫工人 。 中青报·中青网采访人员 李峥苨/摄 这座城市有超过8万个垃圾桶(箱)、220多座垃圾收集转运站 , 以及1700多间公共厕所 。 每天对这些地方消毒 , 需要消耗1.4万多升消毒液和1300多升洁厕灵 。 在新冠肺炎定点医院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 , 15名环卫工人进入严格警戒的“红区” , 一天处理近1000套废弃的隔离衣和防护服 。 每家定点医院都有“红区” 。 从襄阳赶到武汉的湖北中油优艺环保公司(以下简称湖北“中油”)员工王宁 , 每天带领一支12人的运输队去运走医疗垃圾 , 包括沾染飞沫的防护服、残留余液的输液管 , 还有感染者留下的卫生纸卷和粘着血迹的病号服 。 在1月20日 , 国家卫生健康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钟南山首次对外宣布这种新型病毒可以“人传人”之前 , 医疗废物处理行业就进入了加班状态 , 因为医院接诊的肺炎病人明显增加了 。 1月27日 , 湖北省生态环境厅在省内征集医疗废物运输车辆 。 总部位于襄阳的湖北中油响应号召 , 派出车队去了武汉 。 这样的支援此前罕有 。 这家公司负责人尹忠武对采访人员解释 , 医疗废物处理不跨境是行业原则之一 。 这支车队的目的地是锅顶山医废垃圾焚烧厂 。 “焚烧是我们行业医疗废物无害化处理的最主要手段之一 。 ”尹忠武解释 。 在医院 , 等待运输的医疗废物放置在“医疗废物暂停间” , 装在明黄色的垃圾袋里 。 根据《医疗废物管理条例》 , 医疗废物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应不超过48小时 。 这个标准早已不适用于如今的武汉 , 接诊忙碌一点的医院 , 暂停间不到半天即“爆仓” 。 车队只能“即满即送” , 5辆车一天跑上数趟 , 最晚一班常至夜深才返回 。 即使如此频繁发车 , 还是有计划外情况发生 。 防护服体积大、质量轻 , 车辆只能多跑几次 。 这种车辆是特制的 , 双门密封 , 隔音隔热 , “要把细菌病毒封在里面” 。 针头、手术刀另外装在利器盒内 , 按照行业要求 , 盒子必须足够坚固 , 从1.5米高处垂直掉落在水泥面上 , 不能摔破 , 不能被里面的利器刺穿 。 所有垃圾上车前 , 要被封印到周转箱内 。 周转箱耐压 , 防渗透 , 定期消毒 。 箱体外有二维码 , 能实时追踪 , 防丢——“丢了一个就是大事” 。 湖北中油此前拥有5000只周转箱 , 又陆续购入了2000只 , 还是满足不了暴增的运输需求 。 尹忠武介绍 , 周转箱如今是行业内的当红物资 , 堪比普通居民抢购的口罩 。 原价不超过80元一只的箱子可以加价到200元 , 购买“靠抢” , “市面上有多少就得买多少” 。 尹忠武入行10年 , 在他记忆里 , 这个行业因为2003年的非典型肺炎疫情大获发展 , 至今已非常成熟 。 他与医院长期处在合作对抗的关系之中 。 他会根据床位计算 , 帮助医院发现是否少收集了垃圾;也曾在收费时与医院反复博弈 。 新的疫情打破了惯性 。 熟悉的医院会在半夜打电话让他派车拉走实在放不下的垃圾 。 他们和医院成了战友 , 每天一睁眼就要对抗新增病例及其产生的医疗垃圾 。 对收费和成本的考量似乎成了“上辈子的事儿” 。 没有人能确切知道 , 武汉市每天正产出多少医疗废物 。 生态环境部2019年的报告显示 , 这座横跨长江的大型城市前一年产生了1.61万吨医疗废物 , 平均每天44吨 , 位列全国城市第八位 。 但这是新型冠状病毒现身之前的规模 。 2001年 , 同济大学污染控制与资源化研究国家重点实验室的一项研究说 , 医疗废物与床位人数、门诊人次正向相关 , 每张床位一天产生医疗废物约为0.5到1千克 , 门诊部每20到30人产生1千克医疗废物 , 越是发达地区综合医院产量越大 。 学术计算通常要考虑病床空置率 , 疫情中的武汉则一床难求 。 即使依据2001年的这项研究 , 以床位和门诊量估算 , 新冠肺炎每天给武汉增加了6吨到11吨医疗废物 。 尹忠武对采访人员说 , 武汉目前每天需要面对大约70吨医疗废物——“这是我们业内的共识” 。 未来这个数字“可能翻几番” 。 他甚至希望将部分医疗废物运输至襄阳焚烧 。 对此他得到的回复是 , 两地相差300多公里 , 4小时车程 , 还是有风险 。 王宁的团队抵达武汉时 , 全队的口罩、防护服等防护物资只够用上3天 。 后方负责物资协调采购的一名工作人员手机响个不停 , 让他最头疼的是在物资紧张的形势下跨省协调物资 。 到武汉后 , 王宁体会到了此前未经历过的公众支持 。 他干这份工作常遭遇冷眼 , “许多人觉得就是个收垃圾的嘛” 。 在车队开往武汉的路上 , 过路司机向他们行礼致意 , 加油站工人给他们赠送了充电宝 。 元宵节这天 , 这支车队的最后一班车在夜里10点才返回酒店 。 大家在武汉市的一家酒店里庆祝了节日 。 为了避免可能的聚集感染 , 他们只是在各自的房间里用电热水壶煮了点元宵 。 2 用此类因陋就简的方式 , 处于疫情中心的武汉人度过了农历新年 , 又度过了元宵节 。 再讲究的人也须作出适当让步 。 比如 , 宅在家里 , 日历一天天翻页 , 他们的头发也一天天变长 。 根据武汉美容美发协会在2015年发布的数据 , 武汉的理发店数量居国内各城市之首 。 但20多天来 , 理发师朱神望只为从外地赶到武汉支援的医生和护士们提供过服务 。 2月5日 , 一家酒店老板辗转找到他 , 希望他能上门 , 给住在酒店的外省医务工作者剪发 。 头发是容易沾染病毒的身体部位 , 医护人员必须剪短头发才能戴上严实的防护头套 。 他带着自己的工具箱 , 里面有推子、剪刀和电吹风 。 推子刚碰到头皮 , 一位护士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 “年前刚花1000多(元)烫的” 。 100多位医生和护士排着队 , 拿着号码 , 等待“削发” 。 朱神望一天服务了七八十人 , “破了纪录” 。 从下午1点一直忙到24点 , 他累得第二天“下不了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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